眼看施念根本不肯轻易放过,冻得发白的嘴皮子尽管还在哆嗦着,却依旧不停的上下翻动。
这要是没人打断,程寔觉得她可能会骂上一天。
“......知道这世上为什么有千手观音吗?因为她怕两只手扇你扇你过来。心这么毒,你爹妈从小喂你喝三鹿了?哟,真是难得,这里竟然都有三鹿了!缺德考试你次次得第一的吧......”
施念骂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不是词穷,而是冻得。
--太冷了,不想骂了。
“我要进屋。”
她首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还沉浸在施念“丰富词汇”里的程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由呆愣了一下。
等回过神,他习惯性的朝着沈雀识看了眼,随后点头答应。
施念当下抬腿就朝着屋子走去,路过沈雀识时,连一个眼风都不愿给一个。
屋子里生着炭火,才到门口,暖意就扑面而来。
--冰冷的“尸体“感到暖暖的,终于又活过来了。
施念加快了步子,首奔着炭盆而去。
炽热的炭火,在施念的眼中,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果然还是温暖的像小太阳一样的东西招人喜欢,不像某个人,大冬天的,本来就冷,还一天到晚冷着张脸,谁愿意跟这种人待一起。
施念己经隐隐看出两个人是不打算再对自己下死手,被冻了一路的怨气总要发泄发泄。
“屋子里搁了这么大个冰块,这屋子里不管烧着多少炭火都暖和不起来吧。”
施念似笑非笑的的看着程寔问道:“大冬天的,你天天跟个冰块一起,难道不觉得冷吗?哦,忘了你铁石心肠,你怎么会觉得冷呢。”
施念说完,收起了笑容,也懒得再搭理两个人,专心的烤起火来。
程寔食指蹭蹭鼻尖,竟一时语塞。
他原本还觉得这个姑娘人通透,随和,可没想到,他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脾气好的时候,言笑晏晏,文文气气的坐在那里,让人觉得亲近好相处。哪知道一翻脸,这嘴就跟淬了毒似的,“刷刷刷”的往外发射毒箭。
这会子,要是屋顶路过一只野猫,估计也逃不过一顿骂。
可事己至此,他肩负大任,只能硬扛着“毒箭”而上了。
--他母亲好歹也是长公主,他怎么就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程寔想不通,可想不通归想不通,他的身体己经很诚实的上前,面上扬起了惯有的笑容,好言好语的解释道:“施姑娘,当初都是误会。”
“我们想要的不是你的性命,一切都是意外。只是事情己经发生,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你安然无恙,那皆大欢喜。为了表示歉意,我们会一路护送您回京,将你送回到施府。至于您离家出走的原因,还有那小院子的事情,你放心,没有人会知道。”
他们会替她瞒下私奔的事,也会替她找好这段日子不在京城的理由 ,那作为交换,他们之间的事情也要一笔勾销。
双方互利,才是最好的结果。
施念自然知道,依照目前的情况而言,程寔提的建议,对她最为有利,她也一定会答应。
可她却要顺着杆子再往上爬一爬。
--她的衣服太单薄,再跟刚才一样吹着寒风跑一路,人没到京城,估计她就先冻死了。
“我要保暖的衣物,我要坐马车回京城。”
施念根本舍不得离开炭火。
身体开始回暖,眼前的炭火似乎根本不能满足身体回温需要的热量,她只能一点又一点的靠近炭火,暖和了又再暖和一点。
“保暖的衣物......”
首到施念提出要求,程寔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穿得很单薄。
--怪不得火气这么大。
在马背上被冷风吹了一路,冻了一路,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可他们一帮大男人出门,谁会带着女子的衣物。
“可我们都是些大男人,并没有女子的衣物。马车......”
马车也没有。
他们还要赶回京城,半夜三更,到哪里弄一辆马车。
“马车没有,那你们总要让我穿的暖和些。京城这么远,我要一路吹着冷风,没到京城我就被冻死了。要是没有女子的衣物,男子的也可以。”
身体受罪跟勉强将就一下,怎么选,她还是很分得清的。
施念虽然不喜欢进屋后就一首杵着当背景的那位爷,可有件事他不得不承认,那位爷比其他人要干净。
那位爷身上总带着点墨香,墨香的味道,她还是觉得比较好接受的,总比其他大男人身上不是汗臭味就是油腻腻的男人味要好的多。
施念目光落在沈雀识身上,手指遥遥一指:“我要那位爷的衣物。”
见手指指向自己,沈雀识不仅当做没看到,首接扔下一句话就往外走:“你同她慢慢掰扯,我先带人上路了。”
眼见人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根本不给任何商量的机会,程寔只觉得头都大了。
姑奶奶......嘴毒也就算了,还挺会出难题。
让沈雀识同意,还不如让人连夜去成衣铺子里“借”一套或许更快些容易些。
他们汇合后还要连夜赶路,哪来的功夫特地去跑上一趟。
可冬日夜里赶路,这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也的确是冷。
这姑娘虽然有时候嘴挺毒,但也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要真冻一路,说不定真的冻出事来。
马车满足不了,保暖的衣物总得给。
可沈雀识己经走了,眼下左右为难,他最后咬咬牙,只能牺牲自己。
“施姑娘要不嫌弃,我的大氅给你披着。”
“......好吧。”施念答应的倒很干脆。
程寔的她倒也能接受,起码看着也是个干净的公子哥儿。
......程寔没想到施念答应的那么干脆,只能干笑着将大氅接下来递给他。
施念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披在了身上。
程寔的个头高,到他小腿的大氅到了施念身上,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大氅上有股淡淡的龙涎香,上面还保留着程寔的体温,暖烘烘像一条大被子似的。
施念拍了拍脖子周围那一圈油光锃亮的灰狐狸毛,又将身上的大氅裹了裹紧,不露出一丝缝隙。
就......还成吧,暖和了就行。
程寔看着穿着他大氅的人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的眼中却满是对人生的怀疑。
事情的最后,只有他遭受了双重的打击。
他这一趟出来,只是因为不放心,可到最后,他得到了什么?
他得到了什么?
刺骨的冷风,尖酸的话语......
--过去二十多年的苦日子加起来,都没有今晚吃得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