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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算个小麻烦
日暮四合。
陆依然把孩子交给芳姑带，自己坐在宽大的书案旁，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桌沿冰凉的木纹。
窗外，最后一点天光也淡去，一片清冷寂静。
顾辞修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室外的寒气。
他走到陆依然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顾辞御的调查结束了吗？”陆依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出来了，但阁下的意思，没有责罚，默认了顾震枭所言，是为了以身入局。”
说到底，实打实的证据不足。
而顾家此时，也不能再有更多的流言蜚语了。
陆依然看着他。
“辞修，”
“我打算带清清，跟慕容琴回一趟季城。去慕容家。”
顾辞修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目光落在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汤上。
几秒后，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陆依然。
“好。”
随即，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沉静地锁住她，语气平稳地补充道：
“我也要去一趟季城。”
陆依然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你也去？是……有任务？”
“嗯。”顾辞修点头，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任务。
但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却让陆依然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顺带，”顾辞修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郑重，
“也该带我去看看你真正的外公外婆。”
“……”
陆依然瞬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一股紧张甚至一丝无措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上，瞬间淹没了她。
去看外公外婆……带顾辞修去？
她从未见过那两位老人。
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只存在于慕容琴的只言片语
这突如其来的“认亲”提议，像一块巨石投入她原本就波澜暗涌的心湖。
“我……”陆依然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紧。
她下意识地避开顾辞修过于直接而沉静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紧张？”顾辞修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看穿了她的局促。
陆依然抬起眼，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里只有全然的包容和理解。
他懂她的顾虑，懂这份血缘带来的重量和未知的压力。
“嗯。”
陆依然没有否认，轻轻地点了点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怕什么？”顾辞修更前倾了一些。
“怕慕容家不接受我这个孙女婿？”
他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调侃意味。
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指尖，力道沉稳而有力。
“不用怕。”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比平时多了几分笃定的暖意，
“慕容家的外公外婆，我小时候见过几次。”
陆依然倏地抬起头。
“印象里，两位老人家都很和蔼。”
他顿了顿，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那时候两位老人家就总爱念叨，说可惜自己没个孙子在身边闹腾，要是我是他们的孙子就好了，肯定天天带在身边疼。”
他看向陆依然，火光在他眼中跳跃
“没想到，当年的一句戏言，如今倒是一语成谶了。”
心情明朗起来，思绪也变得清晰。
……
季城之行已定，陆氏这边诸多事务也需安排妥当。
陆敏听到陆依然要去季城，心情格外复杂。
“要去季城？”
“嗯。”陆依然迎上陆敏的目光，
“姑姑，我和辞修，打算带清清，跟回一趟季城慕容家。”
陆敏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卡住了。
二十多年的时光，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将这份没有血缘的亲情，融入了骨血。
如今，她要飞回她真正的巢穴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认知，让陆敏心中五味杂陈、
高兴是真的，可那份仿佛被割舍的难过，也是真的。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好啊！”
她走到陆依然身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
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重。
“去！一定要去！好好陪陪老人家，让他们看看你，看看清清……”
陆敏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连忙别过脸，深吸了一口气，再转回来时。
笑容已经自然了许多
“你放心去，陆氏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神情瞬间变得无比郑重：
“对了！第一次登门，可不能失了礼数！你等等，姑姑这就去准备！”
陆敏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心思，亲自置办带回季城的伴手礼。
“姑姑，”陆依然扶着陆敏的肩膀坐下。
“您别多想。
江城，陆家，有您的地方，才是我的根。
季城……只是我亲生母亲生长的地方，我去看看外公外婆，了却一桩心事。
我们会回来的。”
陆敏回抱着陆依然
“傻孩子……”陆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上扬着，透出释然和欣慰，
“姑姑知道，姑姑都知道。你能找到根，能回去看看，姑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就是……就是这心里头，一下子有点空落落的。”
她松开怀抱，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脸上重新绽开温婉的笑容，带着点嗔怪，
“看着长大的鸟儿要飞回自己的林子了，当娘的……哦不，当姑姑的，总得适应适应不是？”
她拉着陆依然的手，走到窗边的藤椅坐下。
窗台上的水仙花开得正好，嫩黄的花蕊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陆敏拿起小几上温着的茶壶，给陆依然倒了一杯热茶，袅袅的热气氤氲开来。
“公司里的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陆敏将茶杯塞进陆依然手里，指尖的温度透过杯壁传递过来。
“有姑姑在，乱不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略带嘲讽又无奈的复杂神情
“真要说，陆坤倒算是个小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