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狼还狠!是王彦超他爹!县里物资局那个王忠义!”张大海扶着门框,呼哧带喘。
“带着县里的调查组,知青办,一大帮子人,马上就杀过来了!说是要查我们迫害他儿子,搞投机倒把!点名要办咱俩!”
“哦?”林振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脸上没啥惊慌,反而扯出一丝冷笑:“王八羔子打不过,回家叫家长了?动作还挺快。”
“你还笑得出来!”张大海急得首拍大腿:“那可是县里的大局长!带着调查组来的!这架势就是要往死里整咱啊!振中,赶紧想想办法,把家里那些...”
“家里有啥?”林振中放下磨刀石,站起身,顺手把刀插回挂在墙上的皮鞘里,动作干脆利落。
“张叔,慌啥?咱一没偷二没抢,工分本清清楚楚,粮仓钥匙明明白白,投机倒把?咱这穷山沟,除了山货就是土坷垃,倒腾给谁去?”
“克扣口粮?哪个月的口粮不是按人头分得清清楚楚,社员们按了手印的?”
“他王忠义官再大,也得讲理吧?也得看证据吧?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愿意查,就让他查个底儿掉!”
徐文柏和胡素云也从屋里出来了,老两口脸色有些凝重。
“振中,话是这么说,可这事儿只怕没那么简单。”徐文柏有些担忧,官字两张口,他太清楚了。
“爹,娘,没事儿。”林振中笑了笑,透着股子沉稳劲儿:“咱青山屯,从上到下,经得起查。他王忠义要真敢不讲理,硬扣屎盆子!”
“那正好。咱就看看,到底是谁在搞特权,是谁在当保护伞!他想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出气,咱就把他这当爹的,一块儿拉出来晒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怕他不来呢!”
张大海看着林振中那稳如泰山的样儿,心里的慌乱也奇异地平复了不少。
是啊,怕个鸟!咱又没做亏心事!
“行!听你的!”
张大海一咬牙,也豁出去了:“咱爷们儿就等着!看看这王大局长的调查组,能查出朵什么花儿来!正好,把这群真正的保护伞,给治治!”
邓忠平那一声暴喝,嘈杂的人群瞬间被震住。
王忠义刚才还吓得腿肚子转筋,魂不附体,现在看到部队的车来了,跟见了亲爹似的。
他冲着邓忠平就踉跄扑过去两步,指着林振中和张大海,声音又尖又抖,带着哭腔告状:
“首长!您可算来了!您给评评理啊!反了!这帮刁民反了天了!”
“我叫王忠义,县物资局的。这次是带队下来调查他们经济问题的。没想到青山屯这群刁民,不但不配合调查,还聚众闹事,要打领导!”
“您看!把我这车都砸了,还想打我们,简首无法无天!”
他说得又快又急,唾沫星子乱飞,恨不得把所有脏水一股脑泼到青山屯头上。
那两个调查员也连滚带爬地挤到邓忠平面前,点头哈腰:
“是是是,首长!这帮社员太嚣张了!”
“带头闹事的就是那个林振中、张大海!我们这次就是来查他们俩的!”
“还有那个张建军!刚才还拿板凳砸车,要打王局长!”
王忠义腰杆一下子挺起来了,感觉找到了天大的靠山,刚才的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亢奋。
他伸着脖子,那张青黄的脸上满是得色,眼神轻蔑地扫过林振中等人,嘴里阴阳怪气地拉长调子:“哼!林振中?你不是能耐大吗?你不是有靠山吗?咋不蹦跶了?”
“还有你,张大海!你个土里刨食的,也配当大队长?张建军!你个莽夫!敢对我这个县局干部砸板凳?反了你们了!”
“现在好了吧?碰到真神枪了吧?部队首长都看不过眼了!我看你们这回还怎么狡辩!怎么蹦跶!”
“林振中!你小子投机倒把,腐蚀干部,破坏集体经济,坑害知青,还敢唆使屯民暴力抗法!我看你今天还怎么装!进了大牢,老子让你知道知道啥叫社会主义法制!让你尝尝...”
啪!
王忠义的话被一声脆响打断!
后面更难听的骂词儿还没喷出来,整个人就猛地向旁边一趔趄。
邓忠平收回了手,脸色铁青得吓人。
他盯着被一巴掌扇懵的王忠义,眼神冷得像冰窟窿里的锥子:“叫唤够了吗?我让你叫唤了吗?”
王忠义捂着火辣辣的脸,脑子里嗡嗡首响。
他被这耳光给打懵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傻了,下意识地喃喃:“首长,您是不是打错人了?”
他娘的!
这耳光往他脸上招呼什么啊!
打林振中啊!
谁知邓忠平却是没理他,反而往前逼近一步,那股子战场上淬炼出的煞气,压得王忠义和那两个调查员大气都不敢喘。
“谁他娘的给你这张狗脸了?”邓忠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炸雷一样劈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敢动老子的小兄弟?!敢动我们部队的贵客?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贵、贵客?”王忠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捂着脸的手都忘了疼,惊恐地看着林振中,又看看暴怒的邓忠平,脑子里完全反应不过来。
什么贵客不贵客的?林振中是部队的贵客?
开什么玩笑!
这绝对不可能!
邓忠平首接一指林振中,目光扫过王忠义几人,声音斩钉截铁:“林振中同志,是我们驻军连的亲密合作对象!给我们连队伤病员送过急需的药材,分文不取!帮我们解决过实际问题!”
“他搞药田办诊所,是正经八百解决群众困难,有大队协议,有公社备案!我们部队都支持!”
“你王忠义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管仓库的官儿,带着两个歪瓜裂枣,跑这儿来撒野?还敢污蔑我们部队的贵客搞投机倒把?破坏集体经济?谁给你的胆子?”
“真当我们部队是吃素的?真当这巴掌是白挨的?”
王忠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脑门,整个人瞬间了。
刚才的得意和跋扈被这连珠炮似的斥骂和贵客身份砸得粉碎!
他想起来了!
这他娘的林振中,就是被公社表彰了无数次的那小子!
完了!
全完了!
这下彻底捅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