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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一米在马路上走着。
道路宽敞，香樟树在晚风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声响，路灯一盏盏在面前点亮，各种汽车呼啸着穿行而去。
走了一会，来到一家小摊贩面前，是路边烧烤店，还有铁板，东西一应俱全，小货车旁放着许多塑料桌子，此时天气转暖，倒也不用担心露天受冻。
老板从大冰柜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烤串，搬出烤炉，放上炭火，就这么迎来了今晚第一桌客人。
宋睿盯着冻成一坨坨的肉食与鱿鱼串，颇为担忧地说道，“看起来不太干净。”
“就这家。”
宋睿想了想就点头，颜奕菲很少对自己提要求，除去之前在医院让自己学习以外，似乎对吃喝都没啥渴望，既然今天打定主意，那就依她吧。
两人随便找了张空座坐下，颜奕菲坐在塑料凳子上，略微低下头，今天她穿了身蓝色裙子，又稍稍做了些打扮，这里人流量多，人员复杂，若是有人过来搭讪，宋睿免不得就要费些口角，甚至可能产生冲突，她不喜欢他因为自己陷入麻烦，显得自己像灾星一样。
果然如她所料，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正拿着手机，对准她的方向窃窃私语，隐约还听到快门传来的喀嚓声。
颜奕菲深深吸了口气，用手扯住裙摆往露出来的大腿那儿遮了遮，正巧宋睿点完单回来，见状就笔首冲那座拍照的人走去，她赶忙上去扯住衣角，“别闹了，拍张照片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知宋睿笑着冲那群小伙子说道，“怎么样，哥们女朋友漂亮不？”
那几个小伙原以为宋睿是来兴师问罪的，脸色有些凝重，闻言也善意地笑了笑，“兄弟你这么好看的女朋友，怎么舍得让她来路边摊吃东西呢？”
“就是，再怎么说都去找个西餐厅啊！”
“哥们我是个穷光蛋，只吃得起这里啊。”宋睿毫不介意地笑道。
“我去，兄弟你真牛逼，这样妹子都肯跟着你，怎么追上的啊？”
“小意思，就是每天起来买个早饭，送点小零食就成了，”宋睿恬不知耻地吹着牛逼，“其实最关键的是因为哥们我长得帅！”
“草！”那三个小伙子齐刷刷地冲他投来鄙夷的神情。
几人说话功夫，老板就把烤好的肉串和蔬菜端了过来，炙烤的香味扑面而来，宋睿开了瓶啤酒，就拉着颜奕菲重新坐下。
老板在放下烤串的时候打趣道，“小伙子，你刚才那话说得欠考虑了，我这东西都很干净的，从来没有人在我这里吃得窜稀过！”
“叔，不是你的问题，”宋睿将炒面递给颜奕菲，给自己满上一杯啤酒，“我肠胃不太好，怕吃了待会肚子疼啊！”
老板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回炉灶那边忙活去了。
颜奕菲低下头默默地吃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宋睿面前是十几串肉和蔬菜的烤肉组合，而颜奕菲面前是份普通的加肠炒面，这种对比强烈的组合，好像是他不舍得花钱那般，看得旁边那座小伙子抓耳挠腮，妒火上头，都在思索如此抠门的男人，怎么就能找到这么乖巧漂亮的女朋友。
颜奕菲其实不喜欢吃路边摊，并不是因为嫌脏，而是平日里她吃得都清淡，就比如说眼前这份炒面，酱油味道过重，吃多就有些反胃。
再吃了两三口后，她放下筷子，看向旁边大快朵颐，喝酒吃肉的宋睿，“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宋睿用餐巾纸抹了把流油的嘴巴，这兴许是颜奕菲第一次主动开口与自己闲聊，以前要么是讯问，要么是讥讽，就算两人这一个月待在房间里补习，她都板着个脸，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厨师，”宋睿尴尬地挠挠头。
“你煮得熟食物吗？”
看，又来，这家伙不呛你两句，就浑身不爽。
宋睿喝了口啤酒，调整了下心情解释道，“我很认真的，小时候我上这个补习班，那个兴趣课，忙得要死，我妈就在厨房忙活，我说这不公平，为什么就我要上这么多课，她就可以留在厨房，她说因为她是厨师，任务就是做饭，那时我就想以后也要当个厨师，可以待在厨房里不出来。”
颜奕菲想到自己母亲，看来两人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孽缘了，“真的要做厨师？”
“开玩笑的，我就是那么一说，想要气一气我妈，我妈这辈子太别扭了，总是患得患失，以前指望着我爸出人头地，等有钱了，又怕他出去乱搞，后面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经常和我说一些你如果不努力，爸爸就会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要被他扫地出门之类的话。”
“那你以后想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最好离这儿远点，我要过好日子，过很好的日子。”
宋睿收敛了笑意，罕见地露出不属于他的忧郁和萧瑟，“怎么说呢，我是个没多大野心的人，能混日子就混日子，大概初三那年，忘记什么原因了，我爸动手揍我，打得很凶，我一怒之下还手了，先是把他推翻在地，然后抄起椅子，把钢琴砸了个稀巴烂，他当时很震惊，就这么坐在地上看我发泄，事后我很害怕，尤其怕留在家里被他打死，就偷了钱离家出走，风餐露宿的，钱花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办法去打工，结果老板看到我一个半大孩子，立刻就报警了。”
“你爸后来揍你了吗？”
“没有，如果不算医院那次，他应该有三年没揍我了，就警察局把我领回来那天，我们两个人就不怎么说话，他每个月固定往卡里转钱，由着我自生自灭，那时候我觉得老自由了，和一群校外的人一起当街溜子，可过了一年又觉得越来越不安，瘆得慌，于是就去和我爸说我要好好学习，想要重新做人，我爸没什么反应，就跟我说不需要我学习，只要处理好那位叫姚萍萍的女孩之间关系就行。”
“你真是个乖宝宝。”
宋睿没理会颜奕菲话里的尖刺，“其实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是从生日宴会里跑出来那一刻，终于能做件自己想做的事情了，管他什么公司，管他什么姚萍萍，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就想把你找出来，好好和你道个歉，别说你那天刺我一剪刀，就把我沉了江我都无所谓。”
颜奕菲沉默良久，突然问出一句，“所以，你就是想要反抗你爸，才来找我的吗？”
“哎，你这个人真敏感，”宋睿长长叹了口气，“当我想反抗我爸也好，当我是怀着愧疚来找你也罢，我保证我不会离开你的，至少在你说让我滚之前不会，否则就让我出门被车子撞死。”
两人旁边有一株晚樱，说话间片片白色花瓣落在颜奕菲肩头。
宋睿抬起手想为她拂去，却不敢碰她，颜奕菲想要握一下他的手，也不敢，怕触到生命的温热，只是说道，“你没必要咒自己，要说离不离开的，我并不在乎。”
“是啊，我就是有私心的。”宋睿缩回了自己的手，“我是在骗你，但我准备这样骗你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