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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老大了。”权京意轻声呢喃道。
乔舒亚被他突然的怀旧台词尬得够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突然……”
权京意打断他：“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总穿成那样吗？像个青色的大扑棱蛾子。”
他试探性地猜测：“个人爱好？”
“当然不是，”权京意指指自己现在的穿着：“比起那种繁复的装扮，我其实更喜欢这样的。”
“简单、利落，又好打理。”
“以前那些衣服，都是我爹喜欢的。”
“他觉得这样穿更有文人风骨，大家风范，能镇得住场子。”
权京意突然道：“可是他现在死了。”
“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老大，”他看着乔舒亚：“我现在，也要走自己的路了。”
他站在乔舒亚对面，屈膝，单膝下跪，右手抚肩，一如当年：
“我想要永远追随您，为您献出我的忠诚、自由、生命，我的一切。”
他再次摊开手，手心上躺着一根枯树枝：
“以后，你就是我永远的老大。”
乔舒亚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接过了那根树枝。
星辰沉默地高悬于天际之上，
“老大，你想听故事吗？”
他没等乔舒亚回答，就自顾自说了起来：“权家有两个兄弟，感情十分要好。”
“年龄小的那个孩子特别敬佩年龄大的那个孩子，把哥哥的话当作圣旨一样，言听计从，走哪儿跟哪儿。”
“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但随着时间的增长，两个人不可避免的会长大……”
讲到这里的时候，权京意突然停顿，然后转头看着乔舒亚：“这个故事有两版结局，你想先听哪个？”
乔舒亚想想：“好的那个吧。”
“兄弟两个一起从军，哥哥做上将，弟弟做副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形影不离。”
“但好景不长，哥哥死在了战场上，临死前，他嘱咐弟弟，让弟弟接替他，继续指挥这场战争。”
“然而一辈子都对他言听计从的弟弟，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没有答应他。”
“弟弟，没有留在战场上，而是连夜回家，做了逃兵。”
乔舒亚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他哥哥有个孩子，其子年幼，家中群狼环伺，就等他哥一死，全部扑上去，咬碎孩子，再把权力瓜分殆尽。”
“弟弟想，如果他保不住哥哥，他至少，得保住哥哥的孩子。”
“哪怕背负一辈子的骂名，他也在所不惜。”
“回家以后，他第一时间提出分家，把其他人赶了出去，打消他们谋夺权力的机会，留给幼子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
“他拼尽全力学习那些他本来不擅长的权术，和人打交道，学做生意，极力揽权、敛财，就为了给将来长大的幼子铺路。”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尽了，甚至没去建立一个自己的家，养育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
“别人都以为，他是要架空幼子的地位，然后夺取他的地位，就连那个孩子，也不愿意亲近他，和他越来越疏远。”
“但他不在意，他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的，只要他站得够高，所有的明枪，所有的暗箭，都只会冲着他来，而不是藏在他背后的那个孩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多年，别人一提到他，都会只会想起他做了多少多少的家族事务，人们都夸赞他，是个天生管理家族的好苗子，就连他自己好像也忘了，他其实不喜欢这些。”
“最后的最后，有人要杀那个孩子，他挡在对方前面，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对方的生。”
“几十年前，他没有保护好哥哥，几十年后，他保护好了哥哥的孩子。”
“这样就足够了，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乔舒亚：“……原来是这么个好结局法儿。”
权京意一条腿垂下来，坐在石头上，看着他笑，背景是浩瀚的星空：
“不喜欢吗？我还有另外一个结局。”
高高的山顶之上，无边空旷，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些许的苍茫：
“这第二版结局呢……”
“哥哥去从军，弟弟则留在了家里，两个人就此分开了。”
“分开的那些年里，弟弟经常会收到哥哥传来的好消息，升官了、受嘉奖了。”
“一开始，弟弟由衷地为哥哥感到高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哥哥送回来的好消息越来越多，可弟弟却一首被困在府中，原地踏步。”
“于是弟弟开始妒忌，开始怨恨。”
“他把哥哥当作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人，可对方身边，有太多太多比他还重要的人和事。”
“对方是他的唯一，可自己，却是对方的万分之一。”
“他不甘心。”
“为什么哥哥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为什么哥哥不愿意带着自己一起去，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要是他们都死了就好了，要是……哥哥在意的东西死了就好了，这样，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了。”
“后来，哥哥在意的东西真的消失了，哥哥又回到了他身边，他很高兴。”
“但他很快发现，哥哥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另外一个人了。”
“让哥哥在意的人，死了一个，却又来了一个。”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都看不见自己呢？宁愿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那个孩子身上，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那个孩子……对，都是那个孩子的错，是他害的哥哥变成了这样，凭什么？凭什么他生下来什么都有？家人的疼爱，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还有他高攀不起的身世。”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是天之骄子，而我就只能是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就连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哥哥，都要被人抢走呢？”
“于是弟弟想，杀了他，杀了他就好了。”
“哪怕杀了那个孩子，哥哥会与他反目成仇，他也不在乎了。”
“其实，那样不是更好吗？只要他做的坏事足够多，站得足够高，总有一天，哥哥会重新看到自己。”
“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唯一，恨也好、爱也罢，他都在所不惜。”
清风带来晨曦的消息，黑夜即将过去，温暖又重现人间。
“……他成功了。”
夜风将权京意的碎发吹得杂乱不堪，像是新生的杂草，那些吻过草木、吻过湖水的风，又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首到被下一阵风覆盖。
“他带着哥哥和自己死在了一起。”
“成为了彼此，永远的唯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