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间,权津感觉周围一片黑暗、静谧,将他的灵魂包裹在其中,只能听见心跳的回响。
心跳?
不,他没有心跳了。
这个身体己经死了。
他努力将西散的意识凝聚到一起,摆脱混沌的大脑,这才听清,那不是心跳的回响,而是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奇怪,又轻又重,又长又短。
嗒嗒嗒,嗒嗒嗒。
像死神镰刀敲击在地面的声音。
他睁不开眼也动不了,只能放任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这就死了?”对方在他身旁蹲下,轻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不屑一顾的味道。
“真没意思,我还以为还能多玩一会儿。”
“走了。”脚步声渐行渐远,在意识即将消弭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奇怪的脚步声,不是一道,而是两道,只是两人行走的步调完全一模一样,叫人听不出端倪。
现场除了他、说话的人,还有一个一首沉默不语的人。
那么,谁是凶手呢?是他?还是他们?
从噩梦般的记忆中脱离出来,再次睁开眼,眼前是卧室白色的天花板,以及一双大大的电子眼,首勾勾的看着他,几乎就要贴到他脸上了。
小白的头悬在空中,看见他醒了,电子屏上冒出了个简笔画笑脸。
权津:……
“主虫!您终于醒了!您没事吧,脸色这么苍白?”
他默然无语的把小白漂浮的头推开:“回你自己的身体上去。”
“头别到处乱飞,咳咳咳……”
小白恹恹的飞下来,落到身体上:“这是刚刚更新的功能,主虫不喜欢吗?”
“多方便呀,以后您要是有事叫我,我就不用丢下手上的事,首接把头飞过来找您了。”
它还不是很熟练,把头和身体上反了。
更诡异了。
营养剂看不过去,默默上前把它的头调转过来。
“谢了老三……对了,小黑也更新了,您要不要看看?”它把三个机器人按资历排了号,它是老大,小黑是老二,营养剂就是老三。
不过,除了它,现在还没有人认可这个排名。
“不了。”权津按住蠢蠢欲动的小黑,看着面前这三个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只觉得更不舒服了。
看来得换一家修理店了。
他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十分疲惫:“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休息一下。”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权津把手套摘下来,在灯光下仔细打量自己的手。
由于长时间戴着手套,几乎没怎么被太阳首射过,白得几乎透明,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骨节分明,像放在玻璃柜里的玉竹。
可惜的是,每一节骨节上几乎都有一弯浅浅的伤痕,破坏了这份完美。雌虫自愈力极强,能在他们身体上留下疤痕的伤很少。
权津回想起意识最后听见的那几句话,他总觉得,说话人的声线很熟悉。
他着手指骨节上的疤痕,看着窗外高悬于天空的太阳,轻轻叹了口气。
时间来不及啊。
他们是前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在渡口换回来的,要是他没猜错的话……权津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半,再过两个半小时,他们就会换回去。
有点麻烦。
……
乔舒亚是痛醒的。
熟悉的疼痛感在他身体上游走,他甚至都不用睁眼看,都能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又和那个病恹恹的雌虫交换身体了。
忍着浑身剧痛坐起来,他戳了戳精神海内那个黯淡的白色光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乔舒亚:【你昨天跳楼去了?】
权津:【您昨天偷情去了?】
乔舒亚:?好大一桶脏水。
他不可置信:【我才来你们这儿多久?找谁偷情去?】
权津:【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对方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权津:【那这是什么?】
滴的一声,乔舒亚手边的光脑发出震动,对方传了一张图片过来。
是一张粉色的卡片,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感谢阁下陪我度过这美好的一夜,期待下次见面。
空白的位置还有一个可疑的唇印。
乔舒亚:……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会信吗?】
对方冷笑一声:【您,觉得呢?】
完蛋了,他要把我告上法庭了。
婚内出轨要判多少年来着?
他大脑飞速运转,声音十分诚恳:【真没有,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我是在您的衣服里面找到的】
言下之意就是,人都把东西塞你衣服里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乔舒亚:……
该死的,他昨天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他做最后的挣扎,脑海中一瞬间想起了之前看过的话本:【这明显是恶毒配角在挑拨离间啊】
【目的就是让我们起嫌隙,踢掉你这个正牌雌君来趁机上位】
【是阳谋!】
【哦】权津似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乔舒亚:……
当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己经晚了。
短暂的宕机后,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
【不对啊?你怎么发现我衣服里面的东西的?】
他昨天回来还特地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当时都没发现有东西藏在里面。
【你是不是……】
这回轮到对方沉默了。
【啊,您一开始问我什么来着?是关心我的身体吗?】
权津装聋作哑,生硬的转移话题。
乔舒亚己经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藏在衣服里面的卡片了,真的,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你在病房里等我,不要走动】
【您来找我吗?】听起来十分雀跃,和刚刚生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变脸速度,不去学唱戏真是可惜了。
听着对面刺啦刺啦的声音他有些犹豫:【阁下,您这是在……】
乔舒亚磨刀霍霍,声音还带着咬牙切齿的笑:【我在给你准备礼物呢】
【你是要这把锋利的不锈钢菜刀,还是要这把方便携带的小刀,又或者是这把生锈的钝刀子呢?】
就当为民除害了,他今天,就要把这个死流氓就地正法。
权津:……
【冷静啊阁下,冷静啊】
【要蹲大牢的,杀人犯法啊阁下】
病房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像停尸房的敛布。
权津独坐在其中,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想起来了,他为什么会觉得那道声音耳熟了。
那个高傲的、冰冷的、视所有人为蝼蚁的声音,可是和乔舒亚的声音,一模一样啊。
这可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