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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营饭店里人声鼎沸。
铝制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地转着。
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燥热。
很快，一大海碗红烧肉盖饭被端上桌。
浓稠的酱汁紧紧裹着方正的肉块。
油光在透过窗户洒下的阳光下欢快地跳跃。
醇厚的香气首钻鼻腔。
顾昀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星星。
粗糙的大手一把抄起筷子。
腮帮子快速鼓动，大口扒饭。
周围食客的谈笑声、碗筷碰撞声。
瞬间被他隔绝在外。
眨眼间，碗底便见了光。
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扯着嗓子冲柜台喊道：“同志，多少钱？”
“三毛五，五两粮票，细粮哦！”
系着蓝色围裙的服务员。
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随着轻快的脚步晃动。
笑盈盈地回应。
顾昀从洗得有些发白的上衣口袋里掏出粮票和钱递过去。
对方接过，手指麻利地清点着。
随后笑着说：“好嘞，刚刚好。”
顾昀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起身迈向店外。
刚跨出店门。
正午滚烫的热浪裹挟着柏油马路的焦味。
如汹涌潮水般扑面而来。
一辆绿色邮政自行车“叮铃铃”地从身旁疾驰而过。
后座驮着的邮包在烈日下闪烁着油亮的光。
不远处的电线杆上。
大喇叭正播放着舒缓悠扬的《军港之夜》。
歌声在燥热的空气中悠悠飘荡。
他沿着街边斑驳的树荫。
悠哉悠哉地走着。
解放鞋踏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声。
忽然，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传来。
顾昀扭头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
裙摆被微风轻轻掀起。
正推着车。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边卖冰棍的小摊。
眼神里满是渴望。
姑娘抬手。
用手帕抹了抹额角豆大的汗珠。
无奈地叹了口气。
顾昀心中泛起一丝怜惜。
脚步加快。
快步走到小摊前。
掏出五分钱。
买了两根冰棍。
“姑娘，给！”
顾昀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
古铜色的脸庞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将冰棍递过去。
“啊？这……！”
姑娘惊讶地微微张着嘴。
红润的嘴唇宛如盛开的花瓣。
眼中满是诧异。
“不用客气！我瞧你眼巴巴盯着冰棍摊，猜你是出门忘带钱了。嘿嘿，我也常犯这迷糊。我在那边供销社上班，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
顾昀挠了挠头。
一头乌黑的短发被抓得乱七八糟。
憨笑着解释。
“啊，谢谢你啊，这冰棍钱就当我借你的，改天一定还你。”
姑娘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顾昀眨了眨眼睛。
浓眉下的双眼满是好奇。
“哦，我叫苏慧敏，在清泉纺织厂上班。”
姑娘双颊被初夏的热浪烘得红扑扑的。
宛如熟透的苹果。
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纺织厂，那是好工作啊，怎么样，工作累不累？”
顾昀一边用手背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苏慧敏轻轻叹了口气。
手指不自觉地着自行车把手。
说道：“外人都觉得纺织厂工作好，可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就拿我来说，作为挡车工，每天要提前一刻钟到厂开早会，之后便正式开始一天的忙碌。”
她顿了顿。
目光飘向远方。
似乎在回忆工作的场景。
接着讲道：“机台巡查一圈接着一圈。
机前得留意布面和断纱。
机后要查看盘头状况。
一天下来，不知道要走多少路。
要是遇上机器故障。
那更是焦头烂额。
不仅要及时上报。
有时候还得协助维修人员排查问题。”
“夏天的时候，车间里热得像蒸笼。
温度比室外还高好几度。
又闷又不透气 。
即便厂里面会发放绿豆汤、防暑劳保用品。
可依旧热得难受。
而且我们得三班倒。
生物钟完全被打乱。
上夜班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特别难熬。”
苏慧敏皱了皱眉。
神色间满是疲惫。
“不过，这份工作也有让人欣慰的地方。
纺织厂配套设施齐全。
看病、孩子上学都很方便。
福利待遇也不错。
大家在一个车间工作。
氛围特别好。
互帮互助，就像一家人一样。”
说到这儿，苏慧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随后，她微微歪头。
上下打量了一圈顾昀的衣着外貌。
身上的衣服洗得泛白。
衣角还沾着些许油污。
解放鞋的边缘也有磨损的痕迹。
顿时，苏慧敏眉头一皱。
心道：“这个人该不会是从农村来的吧。
不过，心还怪好的。”
又想起顾昀刚刚说自己在供销社上班。
心里不禁犯起嘀咕：大概是没说实话吧。
“那啥，我得回去上班了，有时间来供销社玩，我在维修部。”顾昀话音一落，脚下步子愈发急促，急匆匆往单位赶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喧闹的街头。
“啊？维修部，维修什么东西啊？”苏慧敏听闻，身子下意识地微微前倾，水汪汪的眼眸里，疑惑像漩涡般翻涌。
“收音机……还有些小家电。”顾昀一边回应，双腿早己大步流星迈向远处，眨眼间拐过街角，不见了踪影。
“哦，那你赶紧去吧，我在这儿歇会儿就回去。”苏慧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
“好嘞，有时间再聚。”顾昀随意地挥了挥手，转瞬消失在街道拐角，隐没在市井烟火之中。
顾昀自然不知道苏慧敏的心思，他只当那天给姑娘买冰棍，不过是一时心生善念。
来到维修部，老王他们早就在这儿，正靠在椅背上悠闲休息。顾昀径首走向自己的工位，将扳手、螺丝刀等工具整整齐齐摆好，准备开启下一轮工作。
眼前摆着西台洗衣机，全是“白兰牌”。在物资相对匮乏的七十年代，“白兰牌”洗衣机凭借出色的性能和亲民的价格，成了家家户户梦寐以求的“大件儿”，不少家庭都以拥有一台“白兰牌”洗衣机为荣。
顾昀俯下身，双手牢牢抓住第一台洗衣机底部，发力将它拖到面前。刚打开后盖，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凭借丰富的维修经验，顾昀初步判断是电机出了问题。
他拿出万用表，熟练地将表笔接触电机绕组，仔细检测起来。果然，有一组线圈短路了。顾昀眉头紧皱，从工具柜里找出适配的漆包线，准备绕制新线圈。他眼神专注，双手如灵动的舞者，一圈圈紧密地绕着。
绕完线圈，顾昀小心翼翼地将新线圈安装到电机上，调整好位置后，又开始检查洗衣机的传动系统。不出所料，皮带磨损严重，表面布满裂痕。他迅速更换上新皮带，反复调试皮带的松紧度，确保运转顺畅。
紧接着，顾昀把目光转向洗衣机的控制面板。他按下每个按键，转动每个旋钮，仔细观察洗衣机的反应。突然，他发现脱水按键按下后没反应。顾昀再次拿出工具，对控制面板的线路进行排查，很快找出一处断路的地方。他熟练地剥开电线外皮，将断点重新连接，用绝缘胶带缠好。
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顾昀终于完成了维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接通电源。
洗衣机先是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紧接着平稳地运转起来，滚筒有节奏地转动着。
顾昀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这时，维修部又送来了新的故障洗衣机。
顾昀顾不上休息，喝了口水，便又投入到下一台洗衣机的维修工作中争取在下班之前，把这些都修好，。
自己明天就可以不用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