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修缮还需要时间,贾琮倒也不那么着急。
回去后,他便彻底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了东路院那方僻静的小院之内。
一心一意,开始了他平生第一次真正的“创法”之举。
他想要为府中众人,为那些他视作亲眷的姐妹、丫鬟,乃至贾蓉、贾环等尚有可塑之才的族人。
创造出一部真正符合“现代修仙流”理念的功法。
这套功法,核心要义便是:但凡资源跟得上,便能一路高歌猛进,破境如饮水!
纵使最后飞升渡劫之时,会比寻常修士多些麻烦。
但至少前期的道路,是平坦的,是可以用资源硬生生堆砌出来的!
如此,方能在这末法将至的时代,为贾家迅速培养出一批足以镇守家门、横压一世的高手!
一连三日,贾琮不眠不休,将自己两世为人的见识。
结合天罡三十六法中那包罗万象的“六甲奇门”推演之能,发挥到了极致。
静室之内,书稿堆积如山。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的是,那些“术”的层面,他几乎都己推演出了详尽的修行路径。
无论是专精法宝、以器证道的器修;还是打熬肉身、万法不侵的体修;
亦或是凝练剑气、一剑破万法的剑修……
乃至阵、符、丹、卜、琴、棋、书、画、厨、医、农……近乎百家技艺。
皆被他触类旁通,弄出了清晰的、从入门到精通的法门。
他甚至凭借前世的广阔视野,推演出了“个人功德飞升”乃至“王朝气运升天”的宏大法门。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这方天地的灵气与资源足够,他这套体系,足以让“人人皆可飞升”!
可失败的是,所有这些看似完美的法门,无论是哪一条路,都被死死地卡在了最后那“大乘飞升”的临门一脚!
每当他试图以“六甲奇门”推演这最后一步时,心头便会警兆狂鸣。
神魂深处传来一种“此法有大恐怖,不可继续”的强烈预警!
“怎么会这样?!”
贾琮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原本整齐的发髻早己被他揉得如同鸡窝一般。
“前世无数小说话本里,那些主角不都是凭借这等法门。
一路横推,最终飞升成仙,逍遥自在的吗?
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行不通了?!”
他不甘心,却又不敢真的将这套尚未完善、隐藏着未知恐怖的功法,交给家人使用。
一连数日,他抓耳挠腮,几乎陷入魔障。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院中的明珠、辛十西娘,甚至连那在外游荡、打探消息的茫茫大士与渺渺道人,全都叫了回来,一同参悟。
几位“道友”得了这闻所未闻、系统详尽的修行法门,一个个自然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如获至宝。
可当贾琮问及那“大乘之秘”时,他们却也只能大眼瞪小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至此,贾琮也算彻底看清了。
指望这些野路子出身,全凭血脉传承和零散机缘修炼的“散修”,为自己解开这等涉及大道根本的疑惑,还不如靠自己继续死磕。
他也想过,再次召唤眉心的雷火印,以“五雷副使”的神职状态,或许能从更高维度得到答案。
但不知为何,自上次真定府归来,他对那种万物平等、漠视一切的“神性”状态,竟有了一种本能的排斥。
就在贾琮一筹莫展之际,还是那心思活络的蚌精明珠,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爷,您为何……不去问问那位天师他老人家呢?”
“天师府传承千年,见多识广,想必……懂得其中道理?”
一言惊醒梦中人!
贾琮猛地一拍大腿:
“我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
对啊!自己如今可是龙虎山天师府正儿八经的法脉弟子!
自己呕心沥血创造出这等“惊世骇俗”的功法,拿去“回馈”师门,请长辈指点斧正,岂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当即便不再犹豫,命人备车,亲自捧着那厚厚一大摞、几乎有半人高的书稿,兴冲冲地再次奔赴清虚观。
好在,张天师他老人家此时尚在,还没回转江西。
听闻贾琮来意,又见他捧着的那一摞凝聚心血的功法典籍,张天师亦是精神一振。
很是夸奖了贾琮几句“不忘本”、“有孝心”。
随即,他立刻招来师弟张清虚,师兄弟二人一同于静室之中,开始仔细研究参悟。
茶水,换了三泡。
两位老道长脸上的神情,也从最初的惊喜、赞叹,逐渐变为凝重。
最后,竟是双双紧锁眉头,沉默不语。
贾琮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发问:
“天师,道长,可是……可是晚辈这功法,有何不妥之处?”
二人对视一眼,张清虚示意还是由师兄来说。
张天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放下书稿,看着贾琮,眼神无比复杂。
“玄微啊,你这奇思妙想,这以百家技艺入道,师法自然的理念,确是……天纵奇才!”
“不过……”
老天师的语气陡然一沉。
“你这不是我玄门正道,你这是……魔道啊!”
“轰!”
贾琮只觉脑中一声炸响,惊得手中茶杯“啪嗒”一声落地,摔得粉碎,竟是忘了去接。
“怎……怎会如此?!”
他稍有失态的叫道: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弟子明明是按照当世主流的修行境界,一步步推演而来的啊!”
“可你的根本大法,错了!”
张天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这法门的根基,不是在‘修’,而是在‘吃’!
是在蚕食天地灵气,甚至……是在‘吃人’啊!”
“此法一旦流传开来,修行之初,或许无碍。
可你想过没有?
假如,我是说假如,这末法之世真的降临,天地间的灵材珍宝渐渐消失。
那些有法力神通在身,却又不修心性的修士,为了延续自己的寿元,会做出何等丧心病狂之事?”
“要知道,天地之间,除了那些先天灵宝,灵机最足的,便是人啊!”
“按照你的法门,杀一百个凡人,吞噬其精气神,可成筑基;
杀五百人,可成金丹;杀一万人,便可证道元婴!
这天下苍生,有多少人够他们杀的?!”
贾琮闻言,脸色瞬间煞白!
张清虚亦在此时幽幽开口:
“我们再比如,若有一位寿元将近的万年大乘修士,因功德、心性始终未能圆满,迟迟无法飞升。
此刻他若看到你的法门,发现只需屠尽天下生灵,或是用一座大阵将此方大地连同亿万生灵首接炼化,便可凑足资粮,强行飞升。
你猜,他……动心不动心?”
贾琮哑口无言,冷汗涔涔。
张天师看着他,发出一声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沧桑。
“正所谓‘躲天意,顺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无数道门高人,宁愿兵解转世,或阳神飞升。
也要将这副天生地养、修持了数百上千年的肉身还给天地,了结因果,你当他们是傻吗?”
“入了天界,自有那‘化仙池’中的太清仙气、上清灵气、玉清元气,为你重塑仙躯。
你又何必冒着这般天大的风险,与此方天地,强结下这不死不休的滔天因果呢?!”
贾琮迟疑道:
“那……还是有例外的吧?
我听说,肉身成圣,法力无边,逍遥无穷啊!”
“那是因为人家的仙躯,本就不凡!”
张天师点头:
“譬如那上界灌江口的清源妙道真君,人家生来便是半人半仙,仙体凡胎,本就贴近大道;
还有那天生地养的齐天大圣,乃是补天神石所化,生而便是金身无漏,水火不侵。
你呢?你有什么?”
贾琮彻底恍然大悟。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天界的“仙气”与凡间的“灵气”,其品级与效用,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这凡俗肉身,如何能与那些先天神圣相比?
张天师看着他那副茅塞顿开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这套功法,若就此毁去,倒也可惜。”
老天师拿起书稿,反复看了几遍,甚至动用卜算神通,详细推演。
“此法若能辅以道门经义,用以淬炼心性;
再于其中设置重重劫难考验,让修行者时时警醒,心中常怀敬畏……
倒也未必,不能成为一条全新的通天大道!”
“只是此事体大,干系到未来道统传承,最好……还是设坛上禀,请示过祖师才好。”
“别千百年以后,我正一道统,人人都修持此等‘资源大道’。
却舍本逐末,忘了咱们玄门清净无为、性命双修的根本,那才叫真正的忘本呢!“
贾琮深以为然,郑重应下。
“弟子明白,这便命人布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