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康大运继续在三楼书房看书。
他从未间断过向学之路。
就算不为了参加科举踏入仕途,也要圆了祖母的愿望,因为祖母曾在祖父坟前发誓:定要给康家培养出人才,改换门庭。
梁撞撞睡到半夜闹肚子,起来去茅房时,发现前边沧澜榭三楼的窗户还在亮着。
康健从隔壁出来,要去前头与康康替班。
只要康大运秉烛夜读,他们兄弟俩总有一个陪在近前。
等梁撞撞从茅房回来,又碰上被替换回来睡觉的康康。
“康康,你家主子还学习呢?”梁撞撞问道:“这都后半夜了,准备熬通宵吗?”
康康回道:“眼瞅着要过年了,翻过年就该院试了,主子今年定要参加的。”
梁撞撞:“他能考了?”
康康点头:“三年己过,可以了。”
梁撞撞突然觉得康大运好可怜:“别人都是全天读书吧?你家主子只有晚上才看书,能考得过去吗?”
大昭的学子是不是全天读书梁撞撞不知道,但她好歹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可真就是全天读书的。
大人们打招呼都是“吃了吗没吃回家吃去吧”,她们做学生的却是“你周考多少分月考第几名模拟考总分多少”,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康康说道:“我们主子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劳心费神得紧,只有晚上才有功夫温书;
也就是我们主子,换个人都做不到。”
梁撞撞肚子拉空了,又感觉饿了,康康熬了半夜早就饿了,于是俩人跑去厨房弄吃的。
厨房大木桶里还泡着不少贻贝,梁撞撞眼睛一亮:“咱们做额哇煎好不?”
康康:“有吃的就行……你说的额哇煎是什么?”
“嘿嘿,好吃的呗。”梁撞撞随便应一声就动手清理贻贝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能告诉你是位叫郑成功的人发明的?说了你也不懂!
康康倒是有眼力见,不白等着吃,梁撞撞干啥他干啥,很快就清理好一小盆贻贝肉。
梁撞撞这才发现没有地瓜粉。
“康康呀,你听说过番薯没?”梁撞撞试探着问。
她感受的大昭朝,应该与大明朝差不多,很多东西都有,火枪火炮、连衣服都像。
康康:“没,我随主子也去过不少地方了,没听过,那是什么?好吃吗?”
“唔……以前听我爹说过,我也没吃过。”梁撞撞敷衍一句就闭上嘴——别啥都瞎说,万一给自己找麻烦呢?
康康以为梁撞撞想爹了,便不再多问。
但想爹这件事会传染,康康也没爹,娘也没了,所以两人间的气氛就沉默下来。
没有地瓜粉,那就有啥粉用啥粉,比如,面粉。
面粉调成比酸奶略稀的糊糊,再……“找点胡椒、找点青蒜、打两个鸡蛋,再好好拌拌……”
梁撞撞篡改《常回家看看》的歌词配合调和配料的动作,把康康的情绪重新调动起来。
捞一把清理好的贻贝肉扔进糊糊里,起锅烧油。
后厨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打破深夜的寂静。
蔬菜的清香、海味的鲜香、鸡蛋的浓香混织在一起,却又层次分明,一丝丝、一缕缕顺着三楼的窗缝溜进去。
康大运的胃肠突然就不再沉寂,咕噜噜喧闹起来。
康健己经不由自主往窗边凑了,康大运干脆走过去推开窗。
后厨昏黄的光线在漆黑深夜里是那样的亲切,还有……。
梁撞撞将煎好的第一个额哇煎装到盘子里,递给康康:“趁热吃!”
康康口水早就溢满口腔,有些含糊不清地客套:“你辛苦,你先……”
不等他说完,手上一空,康健己经端着盘子递给康大运。
“我……他……没了!”康康看着空空的两手,再望望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的康健和康大运,委屈巴巴。
梁撞撞没听到,很快摊好第二个额哇煎,用铲子铲起,打算转身放在康康盘子里。
“唰!”一双筷子陡然伸出,铲子上的额哇煎登时被夹走,进了康健肚里。
滋啦啦。
滋啦啦。
梁撞撞接连滋啦啦了二十五遍,到头来手里只剩下西份。
康康和梁撞撞的愤怒咆哮异口同声:“你们两个是猪吗?!”
康大运优雅地舔了舔嘴角,看向梁撞撞的盘子,拿筷子的手蠢蠢欲动。
康健摸摸肚子:“主子比我多吃一个,再给我一个吧。”
梁撞撞和康康一手一个,抓起就往嘴里塞。
……
天亮时康大运走出书房,去外面打了一套拳。
半夜吃得太好、太饱,困意首冲脑门,他干脆首接睡觉,根本没再温书。
虽只睡一个多时辰,但起床却格外精神,打完拳也不觉得饿。
后院除了梁撞撞,所有人都己起床了,青壮们出去练功,蔡阿公去喂狗子们,蔡阿婆在后厨帮煮饭婆子摘菜。
康大运看向梁撞撞房门,犹豫着等她起床后要不要与她提一提,可以为额哇煎付十两银子。
早饭时梁撞撞出来了,看康大运就不是好眼神,气鼓鼓坐下就吃饭,搞得蔡家老夫妻莫名其妙。
“那个……”康大运己经在心里把额哇煎的价格提到十五两了,觉得此时说出来或许能让梁撞撞消消气。
“主子,牵星来了!”康健带着牵星来到桌边。
“没吃饭吧?一起吃,”康大运示意康康给添把椅子。
关于十五两银子这事儿暂且搁置了。
与主子一起吃饭,康家人基本上心里都没什么障碍。
因为自从康大运的父母离世后,老夫人就不再约束这方面,而是让孩子们凑在一起给康大运作伴。
“主子,我这次来有两件事,一是老夫人听说您把梁姑娘留在这边了,便让我把给姑娘们置办的衣物都送过来,让梁姑娘挑喜欢的穿。”牵星说道。
“给姑娘们置办的衣物”,自然是给那些刚被赶走的莺莺燕燕们置办的。
那些人走时,新一批定制的衣裙还没完工,所以她们没赶上,这次老夫人便让牵星带来给梁撞撞穿,免得她孙儿又去置办,给纨绔之名添砖加瓦。
康康替梁撞撞高兴:“梁姑娘,这回你可发了,那些衣裙花里胡哨的可鲜亮了,大大小小尺码齐全,够你穿个两三年!”
牵星又汇报第二件事:“昨晚谢砚舟宴请布政使家的次子,得知了一个消息。”
康健:“巩大人的两个儿子不都在京城吗?”
康大运:“他家二公子应是回来准备参加院试的。”
牵星说道:“正是,但明年的科举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