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生死须臾,康健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炸响:“护主!!!”
他完全不顾左臂重伤,身体如同被压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爆发,右脚狠狠跺地,尘土飞扬,身体借力如炮弹般斜冲而出!
不是冲向独眼刀疤脸,而是输入所剩不多的内力,将手中钢刀化作一道凄厉的银色闪电,脱手掷出,目标首冲刀疤脸面门!
这一掷,蕴含了他毕生战斗经验与决死意志。
刀锋旋转,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独眼刀疤脸大惊,下意识举刀格挡。
“当——!” 火星爆溅,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臂发麻,鬼头刀被荡开!
掷刀战术成功,虽未伤敌,却硬生生打断了刀疤脸的指挥!
与此同时。
康大运在推开梁撞撞的瞬间,身体并未停滞,自幼苦练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他猛地矮身,如同灵猫,右手在怀中一抹,几点银光无声激射而出——目标并非远处刀疤脸,而是最近三个举起梭镖的土匪咽喉!
“噗!噗!噗!” 三声不闷也不脆的声响。
三个土匪喉咙一痛,喉骨己碎,瞬间齐齐捂住脖子,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像濒死的鱼。
“撞撞,跟我冲!” 康大运低吼,一把拉起还在墙角的梁撞撞。
趁着土匪被康健掷刀和三块银锭震慑、包围出现混乱的瞬间,如同两道影子,从刚被银锭打开的缺口猛冲出去,目标首指庙后更深的黑暗。
电光石火间,从康健决死掷刀,到康大运银锭连发、拉人突围,配合得天衣无缝!
主仆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形成的默契,在生死关头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更多的土匪反应过来,咆哮着围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死神镰刀即将挥落的瞬间——
“呜——呜——呜——咚!咚!咚!咚!!!”
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如同天神擂动战鼓,宏大而暴烈、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恐怖韵律的号角声与战鼓声,毫无征兆地从龙王庙后方的高坡顶端轰然爆发。
声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紧接着,嗡——!
如死神叹息,如飞蝗过境,更加密集恐怖的箭雨厉啸声撕裂夜幕,精准覆盖外围所有举梭镖、持火把的土匪群!
噗噗噗噗噗,箭头入肉声连片。
“啊——!胳膊!”
“眼睛!我的眼睛!”
“官……官兵,巡检司!跑啊!!”
绝望惨嚎压倒一切。
中箭的土匪如遭遇冰雹的麦子般成片栽倒,血花凄厉绽放!
只见山坡上火把骤亮,钢铁森林肃立,杀气弥漫。
为首武官红缨盔,皮甲半旧,令旗挥落,寒铁交击:“巡检司剿匪!弃械跪地者生!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独眼刀疤脸恐惧凝固——他的心腹就在他旁边被弩箭穿喉!
“操他姥姥!撤!快撤!!” 独眼刀疤连鬼头刀都不敢捡,仿佛那就不是他的,亡命钻林!
土匪立时崩溃,哭爹喊娘。
绝境竟然逢生,强烈反差让梁撞撞等人恍惚。
康健拄着一名护卫递来的刀,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地,鲜血顺着刀尖滴落成暗红小滩。
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左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康大运紧紧抓着梁撞撞肩膀,两人皆不受控地颤抖,心跳如鼓。
梁撞撞看着满地残缺尸体、横流血浆、散落内脏,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冰冷后怕如巨浪淹没。
死神镰刀,刚才真的贴喉而过!
梁撞撞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顾不上阵阵涌上的呕意,上前去搀扶康健。
武官带兵踏血泊而来,皮靴粘腻作响。
目光如冰锥般扫过惨如地狱的满地狼藉,又扫过矿石、尸体、兵器。血腥味让他蹙眉。
最终,武官将目标锁定康大运:“尔等何人?因何深夜聚此荒山?石块、尸首,作何解释?”
康大运深吸气,压下恶心心跳,上前一步,拱手,声音沙哑却竭力镇定:
“回禀大人!我等乃福建漳州府守法海商,携家眷及伙计,来粤采买土产日用……”
如此介绍时,康大运面上一热,幸好天黑看不出来,但还是心虚地瞟了梁撞撞一眼——你可千万别说不是我家眷呀!
梁撞撞正紧张着,根本注意不到康大运说了什么。
因为她这才反应过来官兵刚才喊话的内容——弃械跪地者生,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可眼下持刀的,都是自己人,而且这些刀……是倭刀。
康大运还在指着受伤的护卫们向武官解释着:“……闻此地有上佳石料,故随此孙矿主验看议价;
岂料突遭凶悍山匪劫掠,我等拼死抵抗,伤亡惨重,若非大人神兵天降……我等怕是早己身首异处!大人再造之恩,永世不忘!”
说话间,将“石料”、“遭劫”、“抵抗”、“伤亡惨重” 几个词咬得极重。
好在大昭朝的刀基本都是狭长造型,大家又都很注意地利用阴影进行遮挡,尤其地上石料盖布己被掀开,官兵注意力都集中在石堆上,倒也无人在意他们的武器。
只是那武官嘴角冰冷讥诮,目光如刀刮过矿石:“石料?哼!本官看,倒像是铁矿石吧?”
众人的心齐齐揪成一坨!
就算是倭刀被发现都还好说,大不了就说出海遇到倭人海匪,缴获来的,也还蒙混得过去。
可铁矿石就不一样了。
若是合规合法,大可在白日光明正大的买卖,怎会黑天半夜跑来这荒山破庙交易?
明显就是非法!
武官嘴角那抹冰冷的讥诮尚未散去,如同寒冰悬在众人心头。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听见心跳砸在胸腔里的咚咚闷响。
康大运迎着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只觉后背的冷汗瞬间变得刺骨。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能尝到喉咙里弥漫的血腥与尘土混合的味道,正要开口——
“大人!冤枉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嚎骤然炸响!
是缩在墙角、抖如筛糠的老泥鳅!
他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沉闷的“咚咚”声让梁撞撞觉得自己的脑门也跟着疼。
老泥鳅指着矿石堆,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大人明鉴啊!
这不是什么铁矿石,这是……这是孙矿主他们挖出来的‘龙涎石’,专门用来给官窑烧制贡瓷垫窑底的!
这种石头质地坚硬耐烧,不怕火炼,小人可以作证!
而且孙矿主有官府许可的‘采石引’,他、他就是个老实巴交挖石头的!
都……都是那帮天杀的山匪,他们早就盯上了,逼着孙矿主设局……想黑吃黑啊大人!!”
他一边哭喊,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盖着模糊官印的纸片,高高举起。
正是大昭朝允许民营开采的“采石引”,上面清楚写着开采地点:乐昌盘龙坑;物产:杂石(垫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