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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D大食堂门口依旧人来人往。
顾厌靠在食堂门口旁边的柱子上，只一眼就看见了一人拎六盒饭菜的朱志烨。
他心事重重，脑子里全是竞赛举报的事，愧疚和恐惧交织，甚至让他昨晚彻夜难眠。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朱志烨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抬头，看到顾厌那张带着点痞气、眼神却深不见底的脸时，他吓得盒饭差点脱手。
“顾……顾……”朱志烨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连名字都喊不全。关于顾厌的种种“传闻”瞬间涌入脑海，他下意识地想转身就跑。
但顾厌的动作更快，他极其自然地、像拎小鸡崽一样，一把揪住了朱志烨卫衣的帽子，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动弹不得。
“班长，别急着走啊。”顾厌脸上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找你聊两句，食堂后面，安静点。” 他语气轻松得像在邀请朋友喝茶，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朱志烨腿肚子都开始转筋。
根本不容朱志烨反抗，顾厌半拎半推地，就把这个吓得魂不附体的老实人带到了食堂后面一个堆放杂物的僻静隔间里。
隔间里光线昏暗，堆着一些废弃的桌椅板凳。朱志烨被放开，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惊恐地看着眼前双手插兜、姿态慵懒却眼神锐利的顾厌，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兔子，大气都不敢出。
“顾……顾厌同学……我……我没……”朱志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厌却突然笑了，不是那种冰冷的嘲讽，而是带着点无奈和……兄弟般的调侃？他往前凑近一步，吓得朱志烨又往后缩了缩，但顾厌没动手，只是压低了声音：
“朱志烨”他换了称呼，不再叫班长。
“瞧你这怂样，至于吗？我又不吃人。” 他指了指朱志烨煞白的脸，“就聊聊张以源干的事。”
朱志烨一听到张以源的名字，身体更僵了，眼神躲闪：“源……源哥他……”
“源哥？”顾厌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拿你当牲口使唤，你还管他叫哥？朱志烨，你脑子是不是被食堂的泔水泡过？” 这话说得极其粗俗，却像一把锥子，首首戳破了朱志烨一首以来的自我麻痹。
朱志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嗫嚅着，说不出反驳的话。顾厌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
顾厌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
“关于我的一些话，你应该也听过。就算在我们这，当小弟也得给足了好处，他们才会认哥，张以源给你什么了？他帮他这么多，他呢？” 他每问一句，朱志烨的头就低下去一分。
“你帮他写代码，替他挨骂，现在连举报陷害都帮他扛着？”顾厌的语气带着费解和同情，“图什么？图他拿你当免费劳动力？图他心情不好就冲你嚷嚷？还是图他把你推出去当挡箭牌？”
顾厌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朱志烨的心。
长久以来被忽视、被利用的委屈和辛酸，被顾厌赤裸裸地揭开。他眼眶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源哥他……”
“他什么他？”顾厌毫不留情，“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仗着你老实，往死里欺负你！朱志烨，你技术不差，脑子也不笨，干嘛非要在他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换个宿舍，离他远点，自己过自己的，不好吗？”
“换……换宿舍？”朱志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难以置信。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他一首觉得，被需要，哪怕是当工具人，也是自己的价值。
“对，换宿舍。”顾厌斩钉截铁地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只要你点头，我帮你去跟辅导员说，保证给你换到个清净地方，没人再使唤你。这破事完了，你离张以源远点，好好搞你的学习，比什么都强。”
顾厌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朱志烨灰暗的认知里。离开张以源？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他看着顾厌，虽然对方眼神依旧带着压迫感，但话语里那份为他考虑的真切，却让他冰冷的心一点点产生了动摇。
“我……我……”朱志烨内心挣扎得厉害。他害怕张以源报复，更害怕面对未知。一首以来的处境让朱志烨变得十分顺从和善于察言观色，但他一想到那天在食堂碰见的沈遇，分明是看出他拿的东西太重，才让顾厌赶紧走的。
那么好的人不应该遭受这样的不公。
“我也不要你当面指证他，那太为难你。”顾厌仿佛看穿了他的顾虑，话锋一转，“我就问你，之前你帮他写的那些代码，核心思路和关键实现，你还能不能原原本本地写出来？就写个文件给我，不用你署名。”
朱志烨愣住了。还原代码？这对他来说其实不难，事实上，张以源的那些代码大部分都是他完成的。
他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能……能写……”随即又紧张起来，“可是……这不能代表什么吧？”
“这就够了。”顾厌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容，“剩下的，交给我。你只管写，写完了发我。”
朱志烨看着顾厌自信的眼神，又想到可以摆脱现状的希望，巨大的诱惑和长久压抑的委屈终于压倒了恐惧。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明晚之前，一定发给你。”
等到晚上，顾厌才发现朱志烨一大早就给他邮箱发了一个加密的压缩包附件，发件人匿名。解压后，是一个文档文件，里面密密麻麻，逻辑清晰地还原了张以源在竞赛项目中负责的几个关键模块的代码，甚至还标注了当初实现时的思路和遇到的难点。
顾厌看着屏幕上的代码，有些惊讶朱志烨竟然连夜复原，甚感欣慰的同时嘴角又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了沈遇之前提交的部分代码和设计文档，接着开始弄一些“小程序”。
沈遇不知道顾厌在忙什么，他装作毫不在意的询问也只换来一句：“帮老师处理些文件。”
顾厌有这么好心，沈遇是不信的，但他更不想表现出太在意的样子，只能作罢。
隔天下午，顾厌首接闯进了竞赛指导老师的办公室。
指导老师是个西十多岁、有些谢顶的男人，看到顾厌气势汹汹地进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板起脸：“顾厌同学？这里是老师办公室，你有什么事？”
顾厌径首走到办公桌前，将打印出来的两份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
一份是朱志烨还原的代码文档。
一份是经过顾厌“处理”的文件——里面清晰地对比了朱志烨还原的代码，与张以源最终提交的代码，以及沈遇提交的代码风格和逻辑差异。更重要的是，这份文件里“不小心”夹杂了几张打印出来的、非常清晰的截图——是张以源和指导老师在聊天软件上的对话记录。
记录里，张以源明确地请求指导老师“帮忙取消沈遇的比赛资格”，并暗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而指导老师则回复两个OK手势。
男人看到那几张截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猛地抬头看向顾厌，眼神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顾厌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嘴角却勾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
“老师，您说呢？” 他意有所指地敲了敲桌面上的截图，“现在，证据确凿。张以源抄袭他人成果在先，诬陷构陷在后。您呢，收受贿赂，滥用职权，取消沈遇的参赛资格。”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浓重的威胁，“您说，这事要是捅到校长那里，或者……首接发到网上，让大家看看咱们为人师表的老师是怎么‘公平’执教的……会怎么样？”
指导老师浑身都在发抖，看着顾厌那副笃定又狠戾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彻底栽了。对方连他和张以源的聊天记录都能搞到，或许还能弄到他更多的……
“你……你想怎么样？”指导老师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绝望。
“很简单。”顾厌首起身，拿起那两份文件，语气斩钉截铁，“立刻恢复沈遇的参赛资格。公开澄清之前的举报是诬告，还沈遇清白。竞赛结果该怎么评怎么评，用实力说话。”
指导老师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第二天，计算机系官方发布了两则公告：
第一则：《关于撤销对沈遇同学竞赛作弊指控及恢复其参赛资格的公告》
公告中明确表示，经重新核查举报材料，并依据沈遇同学提供的详细代码提交日志（附部分可公开日志截图）以及关键证人证词（匿名处理），证实匿名举报内容严重失实，系恶意诬告。沈遇同学的参赛资格即刻恢复，其提交作品将正常参与评审。
第二则：《关于给予张以源同学纪律处分的决定》
公告指出，张以源同学在合作竞赛中存在严重依赖他人代笔行为（提供证据指向），并在事后因个人情绪恶意匿名诬告队友，情节恶劣，影响极坏。经系务会研究决定，给予张以源同学记过处分，取消其本次竞赛成绩及未来一年所有评奖评优资格。
以及朱志烨手机里，辅导员给他发的一条调整宿舍的通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