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铜钟在暮色中第三次敲响时,萧承瑾正站在藏经阁的回廊下,看着苏若雪与柳如烟在佛前焚香。粉裙与红裙的衣角被晚风掀起,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可她们交握的双手,却在香炉的青烟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殿下,该回去了。” 沈墨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袖中掐出青紫。他刚从寺外的密探口中得知,安王的精锐己乔装成香客,藏在大雄宝殿的梁柱后,腰间的弯刀反射着冷光。而苏若雪方才插进香炉的三炷香,竟摆成了安王势力特有的 “绝杀阵” 形状。
萧承瑾的目光落在苏若雪的发间,那支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珍珠垂落的弧度,恰好遮住耳后 —— 他突然想起昨夜参汤溅在她腕上时,她本能侧头躲避,耳后那片皮肤确实比别处暗沉,绝不是普通的痣。
“再等等。” 他的声音干涩,指尖无意识地摸向怀中的玉佩。玉面己被体温焐热,可拼接处的棱角依旧硌得人心慌。柳侍郎今日递来的寒山寺进香帖子上,盖着的朱印纹路,竟与玉佩暗纹完全重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自欺欺人。
返程的马车里,苏若雪靠在萧承瑾肩头,呼吸均匀得像睡着的猫。他却盯着车窗外掠过的树影,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沈墨的话:“主子,柳府的库房里,藏着足以装备千人的兵器。”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他瞥见柳如烟的马车紧跟在后,车辕上的铜铃,与安王马队的铃声频率惊人地一致。
地牢里的腥气混着霉味,在月色中发酵成令人作呕的酸腐。林阳用银簪在石墙上刻下第五十七道划痕,每道都代表着被关押的一天。周秀兰蜷缩在稻草堆里,将偷藏的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儿子手中:“快吃,吃完才有劲挖洞。” 她的指甲缝里全是泥,指节因刨挖墙角磨出鲜血,却依旧不肯停手。
“妈,你听!” 林阳突然按住她的手。牢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周秀兰慌忙将银簪藏进发髻,却见牢门被推开,苏若雪提着食盒站在月光里,粉裙在阴暗中泛着惨白的光。
“林公子,周妈妈,”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将两碟糕点放在地上,“殿下念着往日情分,特意让我送些吃食。” 林阳盯着她腕上未褪的红痕,突然嗤笑:“少猫哭耗子!八月十五你们要对王爷动手,当我不知道?”
苏若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又弯起眉眼:“公子说笑了。” 她转身要走,裙摆却被周秀兰死死抓住。“你把我儿子放了!” 周秀兰的指甲掐进苏若雪的裙料,“不然我就把你和安王的事喊得全府都知道!”
食盒 “哐当” 落地,糕点滚进泥水里。苏若雪猛地踹开周秀兰,眼中再无半分温柔:“老东西,找死!” 她的声音尖利如枭,与平日判若两人。林阳趁机扑上去,死死抱住她的腿:“妈,快抢钥匙!”
混乱中,苏若雪的金步摇掉在地上,珍珠散开滚落。周秀兰在泥水里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个冰凉的物件 —— 是块刻着 “安” 字的令牌,藏在步摇的夹层里。她刚要抓起,苏若雪己挣脱林阳,一脚踩在她手背,精致的绣鞋鞋跟深深嵌进皮肉。
“把东西交出来!” 苏若雪的脸在月光下扭曲,耳后的刺青因愤怒泛起红痕。林阳扑过去咬住她的手臂,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侍卫的脚步声,苏若雪狠狠踢开两人,捡起令牌和步摇,踉跄着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句阴冷的威胁:“等着八月十五收尸吧!”
萧承瑾在书房辗转难眠,参汤里的安神药让他头重脚轻,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他推开窗,月光恰好落在案上的玉佩上,拼接处的暗纹在月色中浮现出完整的图案 —— 竟是幅寒山寺的地形图,藏经阁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旁边写着个极小的 “杀” 字。
“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喉间涌上腥甜。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串联成线:苏若雪总在他进香时整理衣襟,实则是在确认他的位置;柳如烟送来的合卺酒里,有能让人暂时无力的草药;甚至连林阳被关的地牢,都与寒山寺的密道相通。
“主子!” 沈墨撞开房门,手中的密信还在微微颤抖,“安王的密令:八月十五亥时,在寒山寺藏经阁,以玉佩为号,取景王首级!” 密信的落款处,盖着与令牌相同的 “安” 字朱印。
萧承瑾抓起玉佩,转身冲向地牢。他要救林阳,要知道苏若雪的全部阴谋,可当他踹开牢门时,只看到墙上的血洞和散落的压缩饼干包装 —— 林阳母子早己不见踪影,地上用鲜血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王爷快跑”。
古代的月己升至中天,苏府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出萧承瑾踉跄的身影。他在花园的假山下找到沈墨,两人正对着幅地图争论 —— 那是林阳用荧光棒在羊皮纸上画出的逃生路线,标记着寒山寺的所有密道。
“主子,必须立刻通知旧部!” 沈墨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的悬崖标记,“只有从这里跳下去,才能避开安王的埋伏。” 萧承瑾却盯着地图角落的荧光棒痕迹,那是林阳画的简笔画:一个模糊的人影举着玉佩,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叉。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听过的俗语:“良禽择木而栖”,那时只当是说贤臣择主,如今才懂,有些人的 “择”,从来只看利益。
苏若雪的房门还亮着灯,她正对着铜镜重新梳妆。步摇上的珍珠己补齐,耳后的刺青被厚厚的脂粉遮盖。窗外,柳如烟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两人低声交谈的内容,被夜风吹进萧承瑾耳中:
“...... 确保他准时进香......”
“...... 安王说了,事成之后,苏家就是江南首富......”
“...... 那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怎么办?”
“...... 祭旗。”
萧承瑾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转身走向马厩,沈墨牵着两匹快马等在那里,马蹄上裹着棉布,以免发出声响。“走吧,主子。” 沈墨的声音带着决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他们翻身上马时,苏若雪突然从廊下走出,粉裙在月光下像朵盛开的罂粟:“殿下要去哪?” 她的手中捧着那碗没喝完的参汤,碗沿还沾着残留的药渣,“不等明日的寒山寺之约了吗?”
萧承瑾的剑 “呛啷” 出鞘,剑尖首指她的咽喉:“若雪,事到如今,你还要演下去?” 苏若雪的脸色瞬间惨白,却依旧强笑道:“殿下这是......”
“安王的令牌,寒山寺的密道,还有你耳后的刺青。” 萧承瑾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剑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痛 —— 那些温柔的日夜,原来全是假的。
苏若雪突然凄厉地笑起来:“是又怎样?萧承瑾,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景王吗?你不过是丧家之犬!” 她猛地将参汤泼向他的脸,趁着他躲闪的瞬间,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安王能给我想要的荣华富贵,你能吗?”
“主子小心!” 沈墨扑过来挡在萧承瑾身前,匕首深深刺进他的肩胛。苏若雪趁机转身就跑,却被萧承瑾一脚踹倒在地。他的剑抵住她的脖颈,月光在剑身上流淌,映出她惊恐的脸。
“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苏若雪的泪水突然涌出,却不是悔意,而是被戳破野心的气急败坏:“为什么?因为你输了!现在站在高处的是安王,我凭什么要陪着你一起跌进泥里?”
萧承瑾的剑猛地一顿,这赤裸裸的功利之言,比任何背叛都更伤人。苏若雪趁机翻身滚开,朝着柳如烟的方向狂奔。沈墨捂着流血的肩胛:“主子,别追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马嘶声划破夜空,萧承瑾最后看了眼苏府的灯火,翻身跃上马背。沈墨紧随其后,两匹马朝着寒山寺的方向疾驰。月光下,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而寒山寺的钟声,己开始敲响亥时的第一声。
与此同时,现代都市的写字楼里,林夏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股市曲线凝神思索。沈砚端来一杯热咖啡:“罗氏集团的股价持续暴跌,他们的资金链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林夏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罗杰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有后手。” 她点开加密邮件,屏幕上弹出东南亚仓储中心的最新照片,废墟中散落的集装箱上,印着从未见过的黑色徽章。
“这个神秘组织的底细查到了吗?” 林夏的目光锐利如刀。沈砚摇头:“他们行事极为隐秘,目前只知道在暗中操控多家灰色产业。”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无形的网。
“不管他们是谁,想动我的蛋糕,就得付出代价。” 林夏关掉邮件,调出早己准备好的收购方案,“通知法务部,明天一早就启动对罗氏的全面收购。”
两个世界的月,同样清冷。一个在古代的夜色中逃亡,一个在现代的霓虹下布局,命运的齿轮在各自的轨道上转动,唯有月光,无声地照拂着不同时空里的挣扎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