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龙涎香熏得墨仙儿眼睛发疼。
她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看着林贵妃鎏金的护甲划过沉香木案几。自从三日前那道荒唐的圣旨颁下,萧景珩就被软禁在这座华美的牢笼里,而她作为"懂药理的侍女"被强征入宫。
"丫头,听说你擅制香。"林贵妃突然捏住她下巴,"三日内,给本宫制出这种香。"
贵妃袖中滑出个鎏金香囊,里面装着深褐色粉末。墨仙儿刚嗅到那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后颈汗毛就竖了起来——这是"牵机引",能诱发同心蛊发作的剧毒!
"奴婢愚钝,恐怕..."
"你娘柳如絮死前,可是给淑宁制了整整十年的香。"贵妃的护甲陷进她锁骨,"本宫记得,她右手小指是被生生剁下来的?"
墨仙儿胃部绞痛。她终于明白生母残缺的手指从何而来。袖中银簪滑到掌心,她佯装惶恐叩首:"奴婢需要雪莲、龙脑..."
"准了。"贵妃甩袖起身,"每日午时来领药材。记住——"她俯身在墨仙儿耳边轻语,"敢在香里动手脚,乱葬岗里柳如絮的骨头,本宫就让人磨成粉喂狗。"
待贵妃仪仗远去,墨仙儿才发觉内衫己被冷汗浸透。窗棂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是萧景珩的暗号。
密室门开了一条缝。萧景珩靠在榻上,心口缠着的白布渗着黑血。见她进来,他立刻指向案几上的半本残册:"太子日记。"
墨仙儿急翻泛黄的纸页,在永昌三年冬至那天的记载上看到触目惊心的内容:「林氏以蛊换婴,真皇子与公主女皆中同心蛊,二十年后发作...」
"所以太子和你..."她声音发颤。
"都是棋子。"萧景珩冷笑,"林贵妃要的是萧氏绝后。"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点点黑血,"香方不能给真的...也不能给假的..."
墨仙儿捏紧香囊。牵机引遇热会散发异香,但若混入白矾,就能变成诱发蛊虫自噬的剧毒。问题是药材都由贵妃亲信把控,她去哪找白矾?
窗外突然传来扑棱声。一只信鸽落在窗台,腿上绑着个小竹筒。墨仙儿倒出筒中物——竟是墨芳瑶生前常戴的银簪!簪头暗格里有撮白色粉末,正是她需要的白矾!
"芳姐姐没死?"
萧景珩摇头:"是她的侍女。"他递来张字条,「北疆使团巳时入京,携解蛊药」。
墨仙儿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所有线索:太子日记、同心蛊、北疆使团...她突然抓住萧景珩的手:"贵妃不是要杀你,是要当众诱你蛊发!"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萧景珩非真龙血脉——因为萧氏皇族的秘典记载,身负龙气者百蛊不侵。
次日午时,墨仙儿在众目睽睽下领了药材。回廊拐角,她"不小心"撞到个宫女。对方塞来的食盒底层,藏着包雄黄粉——是萧景珩的人。
配香过程被西名宫女监视。墨仙儿故意将雪莲碾得过碎,趁她们不注意时,将银簪中的白矾混入龙脑。当香方制成时,监视的宫女突然倒地抽搐——她们早被下了慢性毒,就等此刻发作灭口!
"姑娘好手段。"老太监阴笑着出现,"贵妃娘娘有请。"
太和殿前旌旗招展。北疆使团的金帐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而林贵妃正端坐在凤座上,身旁是面色灰败的皇帝。墨仙儿被按在殿下,眼睁睁看着萧景珩被押上来。
"今日让诸位见个奇事。"贵妃轻拍手掌,"睿王殿下自称真龙天子,却连小小蛊毒都..."
她突然噤声。因为萧景珩竟自己扯开了衣襟,露出心口己经结痂的伤疤!更惊人的是,北疆使节突然跪地高呼:"长生天!他体内的同心蛊死了!"
殿内大乱。墨仙儿趁机点燃香炉,混了白矾的牵机引顿时化作青烟飘散。林贵妃突然惨叫一声,从凤座上滚落——她腕间的金镶玉镯正在融化,露出里面血红色的母蛊!
"不可能!"贵妃抓挠着脖颈,"这蛊明明..."
"娘娘忘了?"墨仙儿高声说,"真龙血脉,百蛊不侵。"
这是谎言。真正起效的是白矾诱发的蛊虫自噬,但此刻没人会深究。皇帝突然站起,颤抖着指向贵妃:"贱人...当年淑宁..."
话未说完,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中皇帝咽喉!墨仙儿转头望去,只见太子府的侍卫正在殿外放箭,而本该奄奄一息的太子,此刻竟好端端地站在金帐前冷笑。
"父皇驾崩——"他拖长声调,"传位诏书何在?"
墨仙儿这才惊觉上当。太子根本没中蛊,一切都是做戏!她正欲冲向萧景珩,却被禁军按倒在地。混乱中,有人往她手里塞了块硬物——是半枚青铜令牌,刻着"青鸾"二字。
"带殿下走!"老管家在她耳边低语,"令牌可调西山大营..."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己穿透他胸膛。墨仙儿攥紧令牌,看着萧景珩被太子亲卫拖走,而林贵妃的尸体正在龙椅上慢慢化成血水——她至死都攥着那支杀害淑宁公主的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