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谢玉仪眼里只有那个人
北齐景元二十八年,重阳日。
桃蕊一只手轻提裙摆,一只手提着三层的食盒,小心地拾阶而上。
她抬头看了下站在八角檐下,撑着把油纸伞的女子,心里一片酸涩强压下去。
待她走近一些,那女子也察觉到她提着食盒有些费劲,便从檐下走了下来,将伞撑在她上头,一手去帮她提食盒。
“不用麻烦姑娘,奴婢可以的。”
谢玉仪黛眉微蹙,一张本就有些苍白的小脸更加显出几分脆弱之意。
“不妨事,两个人还快一些。”
她几乎没有多说什么,桃蕊便猜到,应该是沈家那位来催促了。
担心姑娘回去后被说道,桃蕊不敢再犹豫,俩人一道提着食盒走上那剩余的台阶。
回到檐下后,谢玉仪掏出帕子给桃蕊:“快些擦擦,别着凉了。”
此时天己经凉快,一场秋雨下来很容易着凉。
桃蕊将帕子接过,才将脸上的雨水擦净,身后走廊那头便走来两个健壮的婆子。
那婆子态度恭敬地朝谢玉仪行礼,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姑娘若是好了便走吧,马车备好了。”
谢玉仪没有多说什么,但那食盒却被婆子接了过去。
她看了眼廊外染了半边红色的枫树林,沉默地朝外面走去。
*
宝相寺往年在重阳节这日最是热闹。
今年却不一样。
午时刚过就紧闭大门,不让平民百姓进入。
有人便猜测,或许是这京中哪位达官贵人的家眷要来上香祈福,这才如此。
但宝相寺很灵验,就算是平时也有很多信众前来参拜。
今日不让信众进入,自然很多人是不服的,尤其是那些冒着雨赶路前来的人。
谢玉仪走出寺门,石阶两旁被一众玄衣侍卫围住,看到她出来,都纷纷低下了头。
“这是哪家的小姐,排场竟然这么大。”
“看着是未出阁,竟然就如此跋扈,不让人进去上香,害我们在这儿淋雨。”
“看这身形倒是个美人,可惜了心却不慈……”
这些话桃蕊都听在耳朵里,她憋红了眼睛想骂回去,身侧的姑娘却拉紧她的袖子。
桃蕊心里一下变得更冷,她自己性子本就火爆一些,这些日子来跟着姑娘在沈家,倒是学会了忍气吞声。
之前她心里不由得想,难道姑娘这一辈子真的就要嫁进这如同蛇窝一般的沈家么?
一辈子那么长,姑娘可怎么熬得过去啊!
谢玉仪并非没听到那些话,但她更清楚,若是桃蕊和那些人起了争执,这些平民百姓之后的性命……
一想到此,她便稍稍加快了脚步。
才走到马车旁边,谢玉仪才上了脚蹬,便看见马车里的人。
她呼吸一窒,面色如常地进去。
还未等她坐稳,沈晋便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哪怕感受到谢玉仪身子微僵,他也假装不知道,抬手去抚她有些的发尾。
“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淋湿了一些。”
马车里燃着略带点苦艾味的冷香,谢玉仪浑身颤了颤,垂眸不敢去看沈晋的神色。
“只是湿了一点发尾,其他并无大碍。”
她犹记得去年下雪天,她不过是着凉而己,沈晋就让她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婆子在雪天跪足整整一日……
万幸,沈晋并没有要纠察到底的打算,他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如此也不能大意,回去让人给你熬些姜汤暖一暖。”
谢玉仪低眉顺眼地应和:“是。”
沈晋最是喜爱她这副乖顺听话的模样。
他伸手抬起谢玉仪的下颌,手指在她樱唇上了两下。
稍有些昏暗的马车内,温香软玉在怀,再配上谢玉仪这双含情目和不点而红的樱唇,沈晋再是克制都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低头,在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谢玉仪偏头躲开了他。
他对她这样的态度极为不满,正要训斥,就见怀中美人垂泪欲滴。
“别……我怕。”
沈晋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软语,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半。
只抬手抚上她羸弱的肩头,细细着安抚:“玉儿不怕,是我孟浪了,但来年我们便要成亲,玉儿不该怕我,是不是?”
谢玉仪对上他深沉的眸子,自然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他满意。
“对不起,是我还没习惯,我会改。”
沈晋果然是对她的回答满意,也没有再逼她,只是那只放在她腰上的手了几下,便放她在他旁边坐好。
“三日后北疆大军回朝,宫中举办琼林宴,你随我去赴宴。”
谢玉仪双手放在膝上,脑袋低垂着应是。
她耳边垂着几捋刚刚被沈晋弄下来的碎发,之下便是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
雪白细腻的柔肤,很容易让沈晋这样有铁血手腕的人起暴虐之心。
谢玉仪在沈家的这些日子,沈晋不是没想过先要了她。
反正他们迟早会是夫妻,不会有人胆敢跟他抢人。
又或者说……
那个会跟他抢人的人,如今不仅没资格,还没了性命。
但他始终没有对谢玉仪下手,哪怕他如今位高权重,心里也总过不去从前被拿来和那个人对比的事。
从前他事事不如他,连谢玉仪眼里也只有那个人。
但那又如何,没了性命就什么都不是。
他会成为谢玉仪最完美的夫君,在这之前,忍忍也就罢了。
思及此,他心中的怒火渐消,转而关心起谢玉仪院子里的一些琐事。
*
京城城门口,一辆青色布帘的马车进城后,便驶向最繁华的长乐大街。
马车里,高宴正在帮坐在软榻上的男人手臂上换好药。
“您这手可不能再使力了,这都崩开两回了,好在周大夫没在,否则少不得给您药里再加点黄连!”
男人鹰眸稍抬,对这伤口毫不在意。
“禁言。”
高宴跟着他从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为了主子着想,他可不会真听这话。
“城西的宅子己经安置妥当,今日您便回那里安置,不过三日后的琼林宴,陛下若是赐下宅子,您……”
高宴还在不停念叨,马车却迎面遇上一队由玄衣护卫护着的马车。
赶车的李叔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看就知道这对面马车里的人身份不低。
他轻叩了下马车门请示:“主子。”
几乎是他话音才落,里面便传出冷然的声音:“让他。”
老李将马车赶到一旁,对面那辆华贵的马车便从他们身旁驶过去。
微风带起马车的帘子,坐于马车内的男人,睁眼便看到对面马车里面,正被男人抚着莹润脸颊拭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