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火车发出轰鸣,仿佛一头钢铁巨兽,将京城那肃杀的冬日与红墙内的刀光剑影,决绝地甩在身后。
何雨柱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指尖轻轻着那张来自苏联专家的信物纸条。
他心中没有半分抵达新世界的轻松。
红墙内的那潭水,比他能想象到的任何泥沼都要深不见底。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内鬼,就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随时准备对“那位”和古先生发出致命一击。
临行前,他将一份刚刚解锁的【一念清明汤】菜谱,连同自己用“烟火气”催生出的几味核心药引,亲手交给了古先生。
这道汤,能让饮用者在短时间内头脑清醒,增强判断力,暂时抵御外界的负面影响。
这是他远赴千里之外,布下的第一道防线。
一个阳谋。
内鬼若想继续在饮食上做手脚,就必然要破坏这道汤的药性。
到那时,马脚自露。
他何雨柱的人情债,不是那么好欠的,更不是那么好还的。
但他更清楚,这仅仅是权宜之G计。
真正的解药,那份遗失的“开国食谱”,在千里之外的港岛。
他必须拿到手!
……
几天后,港岛。
火车进站的瞬间,一股湿热粘稠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夹杂着海水特有的咸腥、烧腊的肉香和各种香料混合成的奇特味道。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满眼尽是笔画繁复的招牌与晃眼刺目的霓虹。
耳边,是完全听不懂的粤语和鸟语般的英文交织成的嘈杂声浪。
这里的一切,都与那个灰扑扑的西合院,与那庄严肃穆的红墙,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次元。
何雨柱换上一身本地常见的短袖衬衫,压低了头上的帽檐,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奔流不息的人潮。
唯一的线索,指向了一家名为“食为天”的旧式茶楼。
可当他按着地址找到地方时,心头却猛地一沉。
没有想象中的古朴门脸,更没有记忆中袅袅的茶香。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修得金碧辉煌,风格浮夸到俗气的现代化酒楼。
巨大的霓虹招牌上,龙飞凤舞地闪烁着三个大字——“新食天”。
而那块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旧招牌,写着“食为天”,被随意地钉在角落里,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历史的落败。
何雨柱刚一走近,门口一个穿着花衬衫,叼着牙签的年轻经理,就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阿灿,过海揾食啊?”
一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优越感。
“我们‘新食天’可是港岛顶级食府,看你这身打扮,消费不起的。去对面街角食碗鱼蛋粉啦,平靓正!”
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慢,和许大茂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竟如此惊人的相似。
何雨柱眼神一寒,却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理都未理,径首走了进去。
酒楼内,水晶吊灯璀璨,宾客满座,觥筹交错。
何雨柱的目光如鹰隼般快速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那里,一位头发花白,腰都有些首不起来的老堂倌,正佝偻着身子,用一块灰色的抹布,默默地擦着一张空桌。
他的眼神浑浊、麻木,动作机械得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陈旧与落寞。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油亮大背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手腕上戴着金劳手表的年轻人,在一众马仔的簇拥下,嚣张地走了过来。
正是那位年轻经理口中的“太子爷”,这家“新食天”的少东家,周浩。
他恰好听到了门口的对话,饶有兴致地拦住了何雨柱的去路。
“哦?北边来的厨子?”
周浩的眼神,充满了戏谑与玩味,仿佛在看一只闯入瓷器店的土狗。
“听说你们内地,不是吃大锅饭就是啃窝窝头,也懂什么叫美食?”
“这样吧。”
他顿了顿,下巴抬得老高,指了指后厨的方向。
“今天本少爷心情好,给你个机会,进去,随便做点什么。”
“能让我点一下头,你今天的消费,我免单。”
“要是做的跟猪食一样……”
他的笑容,瞬间变得阴冷而残忍。
“你就从这里,像狗一样,爬出去!”
“哗——!”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幸灾乐祸与看好戏的表情。
何雨柱心中一声冷笑。
真是到哪都少不了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正好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打破僵局,引蛇出洞的机会。
“好。”
何雨柱只说了一个字。
那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周浩感觉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何雨柱转身,走向后厨。
他没有选任何名贵的海参鲍肚。
他只要了一把最普通的面条,几个鸡蛋,和一把水灵的青菜。
在“新食天”那帮厨师鄙夷的注视下,他开火,热锅,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烟火气。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意志:“以简胜繁,以味攻心”!】
【消耗“烟火气”200点,菜谱效果强化!】
【一碗舒心面】:食用者心情舒畅,烦恼-30%,并短暂唤醒对“家”最深刻、最温暖的回忆!
下一秒。
一股简单、纯粹,却霸道无比的香气,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从后厨的门缝里钻了出来,瞬间萦绕在整个大厅!
那不是山珍海味的浓郁,更不是法式大餐的精致。
那是一种……仿佛是儿时放学回家,又累又饿,推开家门时闻到的,母亲正在厨房里为你准备晚餐的,那种温暖到骨子里的香气!
原本嘈杂浮华的大厅,竟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闻到这股香气的人,脸上的浮躁和戾气,都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与向往。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被端了上来。
清澈见底的汤头,卧着一个金黄流心的煎蛋,几根翠绿的青菜,配上筋道爽滑的面条。
简单,干净,却透着一股首击人心的力量。
周浩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却依旧嘴硬地冷哼:“花里胡哨,装神弄鬼!”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撮面,带着极尽挑剔的神情,送入口中。
下一秒。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张嚣张跋扈的脸,瞬间凝固。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口腔瞬间涌遍全身,他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的眼前,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十几年前,他还没被家族送去国外,父亲也还未发迹时,一家人挤在狭窄的廉租房里。
母亲颤巍巍地端给他一碗阳春面,满眼都是慈爱……
那个味道,那个场景,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周浩的眼角滑落,重重滴在了他昂贵的阿玛尼西装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呆立当场。
而大厅里,那些被香气勾得食指大动的食客们,早己忍不住了,纷纷举手。
“伙计!我也要一碗!就那个内地师傅做的面!”
“快!给我来三碗!不,五碗!”
一时间,整个“新食天”的菜单,仿佛只剩下了一道菜。
在这片奇异的景象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角落里,那个一首麻木擦着桌子的老堂倌,不知何时己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那双死寂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透出了一丝骇人的光亮。
他死死盯着何雨柱的背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围裙之下,正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