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眼力,已然能看出杜玉书身体的变化。先是皮肤上青白的毒征消失了,紧接着杜玉书体内离皮肤较近的那些脉络都显了出来,是血气饱盈所至。此时杜玉书的皮肤上都是纵横交错的纹理,血红深浅不一,相当骇人。自绝经脉也无非就是这个架势了。
然而殷红汐修炼毒功多年,别人看得错,她看不错。这些经脉的异常确实代表杜玉书情况危险,她的经脉承受能力已经濒临极限了,但同时也代表了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杜玉书的经脉正在接受自内向外的伐洗。
作为一个常年引毒锻体的人,殷红汐对这种状态相当熟悉。伐洗成功之后的效果有多好,伐洗的过程就会有多危险。
殷红汐是只考虑生死的,她不在乎个中肉体和精神所要承受的痛苦,更加不会去计量。饶是如此,杜玉书在她眼中也是必死无疑。
真可惜。她第一反应是真可惜。
这么漂亮的伐洗状态,那么完整的经络浮凸。如果可以成功,她的内功一定会突飞猛进的。可惜她这么弱,一定会死。
就算有她和越斐然这两位高手给杜玉书护法也没用,再多的外力加持都只是辅助,这种由内而外的脱胎换骨,最终成功与否只能看杜玉书自己。何况她们的时间也不够多了,白家的人一旦闯入密室,变数陡增,杜玉书只会更容易死。何况她这内力再不控制控制,经脉马上就要爆了。
除非她能马上吸纳体内毒功为己有。
让殷红汐再度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她这个念头刚转过不久,杜玉书体表血红浮凸的经络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回去。这小妮子居然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她人生第一次毒功伐洗!
一旦掌握躯体这副小天地运行的规律,杜玉书很快渐入佳境。
惊蛰之时,必须令阳气舒展生发,心火一旦后继乏力,杜玉书就一命休矣。她自己也渐渐意识到这种微妙而足以压倒一切生机的危险,本来是该紧张的。人一紧张就容易出错,现在出错就肯定是个死字。
但越斐然的手掌一直抵在杜玉书后心处,热源十分明显。只要杜玉书的心火稍有衰弱之兆,她就会立刻为之补足。杜玉书有理由相信,只要越斐然这只手不撤走,她就死不了。
而越斐然永不会中途消失。
是以她有勇气放手一搏。
直到伐洗完成,越斐然这个护法也没起到半点扶危救困的作用,连她自己都有点没想到。杜玉书神清气爽地从池子里往外跳,“我…!”
乐极生悲,忘了池子地下全是尸体,就她站的那一块是光地了。这一跳直接就被那些玉化得硬邦邦的死尸绊倒,要不是越斐然又捞她一把,这会儿就一猛子扎进泡尸水里去了。
“好险好险!”杜玉书上岸后惊魂未定地抱住自己的头,“我的头发可不能没!”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殷红汐缓步走来,同她解释,“这些尸体的头发变成这样,是因为这里的池水只保护血肉之躯,对头发这些东西却有侵蚀作用,泡的时间久了自然就开始消融。不过它们泡了这么久也只是变成这样而已,你沾一回也不要紧,以后还能长出来的。”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杜玉书非常宝贝自己的头发,还让越斐然给她挽着点别沾到衣服上的水,上岸就是一顿擦,“让你用泡尸水洗头试试!你怕是连头都不想要了!”
殷红汐哼了一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如果在这水里泡一泡就能有百毒不侵的经脉,天底下所有人都会扒光了屁股跳进来的。”
杜玉书还真愣了一下,旋即喜形于色,“真的?!”
越斐然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真的,你现在就算在这水里泡上七七四十九天也不会死了。”
越斐然这话有些夸张,不过也不算骗杜玉书,毕竟在许多人眼中,能在不解毒的情况下平衡住两种相冲的剧毒,就已经算是百毒不侵了。
杜玉书人没有被泡死,经脉却因祸得福,在可控的限度里玉化了,这种本就为保存经脉而生的奇诡毒药令她的经脉强度达到了常人无可企及的程度,眼下的功力虽然没有长足进展,但今后内功的上限会拔高很多。且经此一事,她内功顿悟,丹田中千里江山的内力由此趋于驯顺,可谓收获颇丰。
更直观的是,从今往后这两种差点让她玩完的毒都不能再伤害她了,就算是殷红汐想毒死她,都得换种药。
“当高手还是很简单的嘛!”杜玉书得意忘形起来。现在她唯一烦恼的就是身上这浸满了尸水的衣服了。外头这身文武袍的材料能自行疏水,倒是没事,但贴身的衬衣已经让这泡尸水浸了个透!她现在体内真气活跃倒是不冷,但架不住她恶心啊!
“咱们赶紧放把火走了得了,再不洗澡我要吐了!”杜玉书催促。越斐然回头看了看刚才杜玉书跳进池子里捞出来的那具女尸。
殷红汐道:“且慢,有件事先弄清楚再说。你刚才捞上来的那个人,好像是阴家失踪的三姑娘。”
越斐然虽觉此事古怪,却并不知道女尸身份,杜玉书更是完全没料到,“阴家?那不是阴无泪的娘家吗!她连娘家人都下手啊!”
“八九不离十。”殷红汐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刚才她闲着没事,把女尸仔细看过,对这张脸还算有些印象,“我闭关的地方就在风波城附近,所以出关之后先到的也是风波城,我还记着白雪哀那桩事,就先出来走动一下探听消息,本来知道那白雪哀今时不同往日,觉得有些晦气,准备走,不想正好那时候阴家走失了一个天赋卓绝备受疼爱的三姑娘,寻人告示甩得满街都是,我是不看也得看了。”
白雪哀那事已经弄明白了,越斐然耸了耸肩没发表看法,然而这阴家三姑娘的事情确实值得推敲。她想了想,道:“白家次女今年不也是十五岁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