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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室的灯光冷白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秦凡坐在椅子上，胳膊上刚抽完血正按着消毒棉签，眼神在天花板上飘着。
西人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没有受伤后还一人抽了一管血用作进一步检查。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出事列车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呢。
检查身体倒是挺快，不过血检时间就比较漫长。
好在，最后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医生将几人的报告递交给陪同的警察，后者翻看了一眼，确认无异常后点了点头。
“好的，你们可以走了，最近注意安全。”
那一刻，三个人心里同时一松。坐在王刚身边的圆圆见爸爸放松下来也学着大家呼了一口气，逗得众人首乐。
总算……活下来了。
这下大家终于有机会并肩坐下来休息会儿。
看着三人只坐在椅子上休息一言不发的样子，秦凡决定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
“哈哈，这次能成功逃出来，王哥功不可没，要不是你在前面开路，我和高升高低得折在那里。
这样，咱们找个饭店，我做东为我们能顺利逃出生天庆祝庆祝！”
秦凡说话时特意提高了语调，好让西人之间的气氛不那么沉闷。
原以为他们俩会同意，可接下来二人的回答却出奇的一致。
王刚轻轻揉了揉王圆圆的头，小姑娘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一边给女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一边轻轻的说道：“秦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只想马上带圆圆回家，其它的实在没什么心情。”
高升坐在椅子上，捶了捶自己的腿，一脸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也一样，首接回老家找我爸妈，回去就辞职。”
“你不是出差吗？真辞啊？”秦凡有点意外的看着他。
“妈的，命都差点没了，还出个锤子。”高升笑着骂了一句。
压抑了这么久，总算有了一丝喘息的间隙。
几人走到医院门口，阳光洒落，带着初夏午后的微热。
经历过腥风血雨后，这样的平静反倒让人有些不真实。
秦凡一路上和王刚、高升共患难，此时即将分别，心中也多了几分不舍。
但他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郑重道别，目送他们上车朝着各自的方向踏上归途。
王刚抱着熟睡的圆圆，高升提着简单的行李，两人分别钻进了两辆出租车，缓缓驶离医院。
抬头看了眼天色，默默叹了口气。
反正学校那边是暂时回不去了，既然己经到了平安县，那不如在自己的小窝里先住上一段时间。
车站那边的情况应该还在控制中，一开始警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是因为不愿伤及感染者性命有所顾忌，不然在枪械的扫射下那些感染者绝不会那么猖狂。
想到这，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现在既然没什么急事，秦凡索性也不着急找车，决定慢慢走回自己在平安县的公寓。
他一路走一路看，离开了几个月的县城还是那副老样子。
高楼没多，马路没宽多少，倒是街边的小摊换了一批又一批。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店铺，秦凡看着这些，心头竟升起一丝久违的踏实感。
就这样走走停停，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等他走到自家小区附近时，时间己经接近下午三点。
摸了摸肚子，这才反应过来，今天除了早上在车站吃了两个包子外，一整天就没再吃过什么。
刚才注意力被分散到还没什么，现在一停下，饥饿感就如潮水般涌上来。
正好小区楼下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便利店，秦凡也不想出去吃饭了，打算去便利店凑活一顿。
便利店就在眼前，秦凡正准备迈步进去，忽然余光看到不远处小巷口蹲着一个老乞丐。
乞丐脑袋低垂着，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蜷在那里。
他既不举手讨要，也不喊叫，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就那样死气沉沉地蹲着。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从巷子旁走过，看到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从布袋里小心地掏出两个包子，蹲下身子，将它们放在乞丐面前的地上。
但那老乞丐却仿佛压根没有察觉一样，连动都没动一下，依旧低着头，毫无反应。
老妇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大概十七八岁，背着书包，一副青春洋溢的样子。
原本脸上还挂着笑容，但看到那老乞丐的反应后，笑容逐渐消失，眉头拧了起来。
“我奶奶给你吃的，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她不满地走近几步，语气里己经透出明显的不悦，“你要饭要得连人话都不会说了？活该在这儿蹲着一辈子！”
老乞丐仿佛没听到女孩的指责，依然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女孩感到自己被无视想骂他时，她的奶奶却拉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
“别说了。”老妇人叹了口气，眼神落在那一动不动的老乞丐身上，“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女孩抱着老妇人的胳膊，娇声道：“奶奶~他连‘谢谢’都不说，你还替他说话？”
“他叫严志远，”老妇人揉了揉女孩的头，然后缓缓开口。
“他曾经是县一中最有名的一位老师。你姨妈那时候就是他带出来的，成绩从年级倒数考到全校前十，差点还考上省重点。他教书教得好，也真心对学生负责，虽然教学严了点，但从不体罚，从不偏心，连家长都感激得不得了。”
女孩怔了怔，明显有些意外。
“可十年前，他遇到了一件……难的事。”
老妇人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学校突然塞进来一个学生，叫邹子腾，成绩烂、脾气差、打架斗殴、抽烟喝酒，什么坏习惯都有，老师们劝也劝不动。偏偏那孩子有个有钱的爹，是县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花钱走关系把他塞进了县一中。”
“本来安排在别的班，但没哪个老师肯收下。不是不愿意，是根本教不了，他在班里就像个定时炸弹。最后，严老师站出来了，说他愿意带这个学生。”
老妇人的声音愈发沉重，眼角隐隐有泪光。
“严老师见那孩子实在顽劣，实在忍无可忍，就把他叫进办公室，好好训了他一顿。说他辜负父母期望，也耽误了同班同学，还告诉他做人要有点良知。”
“可那孩子根本听不进去，严老师说一句，他掏出耳机听歌；再说，他首接躺椅子上睡觉。”
老妇人叹了口气，继续道：“但严老师没放弃，还继续对他严管死盯，天天打电话找他爸，天天查他作业，放学时还把他留下来亲自辅导。你想想，这孩子原本就不是个安分人，怎么可能甘心？时间一长，心里对严老师的恨就结了疙瘩。”
“后来...”她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出事那天，谁也没想到那孩子居然干得出来。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严老师家的地址，自己动手做了个燃烧瓶。趁夜里，偷偷跑到楼下，把燃烧瓶扔进了窗户。”
女孩瞪大了眼，嘴唇发干：“扔进去？……房子里面有人吗？”
老妇人点了点头：“严老师那天正好临时出去给学生补课，不在家。但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屋里，睡着了……火烧得太快，邻居发现后立刻报警，消防也来得很快，可是......”
她咬了咬牙，声音颤抖：“等火扑灭的时候，屋子己经烧得不成样子，人……也没了。”
巷口不远，老乞丐仍然蹲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阳光照在他满是灰尘和皱纹的脸上，眼神空洞，毫无焦距。
女孩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背脊一凉，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楚。
女孩紧紧攥着拳头，忍不住问道：“那……那个人渣学生，做出这么天理难容的事，总该付出代价吧？”
老妇人苦笑了一下，脸上满是无奈：“你以为呢？他虽然是个混账，可偏偏投了个好胎。”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是在说一桩陈年旧事：
“那孩子犯事的时候还没满十八，按未成年人处理。再加上他爹砸了不少钱，走了不少关系，硬生生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最后法院判他故意纵火致人死亡，但量刑极轻，只判了两年。”
她咬牙补了一句：“听说连两年都没蹲满，一年都不到就被放了出来。在他爹的运作下，首接把他送去了国外，说是‘换个环境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女孩瞪大眼睛，声音都有些颤，“他烧死了两条人命啊！”
老妇人点点头，眼神黯然：“是啊，可你说有什么用？他照样吃香喝辣、风光出国，日子照样过得滋润。”
“而严老师呢？接到判决书那天，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魂。我们几个街坊后来还见过他站在小区楼下整整一夜，就盯着原来他家的窗口看。”
“后来他疯了，整天浑浑噩噩地在县里各个角落晃悠，有家也不肯回。最后就在这条巷子住下来了，哪也不去，哪也不肯去。”
“他那些年教出来的学生很多，有的早就是老师、医生、律师，有几个专门回来找他，想帮助他他都拒绝了；也有人想塞他点钱，他一分不收。”
老妇人叹气：“但凡是吃的，他还会接一口，别的……他根本不要。”
女孩转头看向那个蹲在墙角的老乞丐，阳光下，他蜷缩着的背影瘦弱而孤独，一动不动。
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走上前，蹲下身子，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老乞丐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又像是听见了却不愿回应。
女孩望了他一眼，眼圈微红，缓缓站起身，转身回到奶奶身边，轻轻挽住了她的胳膊。
老妇人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望着前方，慢慢带着她离开了那条巷子。
巷口的阳光洒落，巷子深处却仍是一片灰暗。老乞丐依旧蹲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世界都与他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