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蒋遇安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贤弟,没事,就是头套被人猛地掀开了,吓我一跳。”蒋遇安憨笑着说道。随后伸长脖子,一边打量着眼前之人,一边对其他人说道,“哎,我前面站着个人,看着好像很厉害。衣服上不知道绣了个啥,像龙又不像龙,看着怪唬人的。”
那方公子闻言,神色平静,悠悠说道:“那是飞鱼服,绣的图案是飞鱼,只有级别很高的锦衣卫才有资格穿。恭喜你,被锦衣卫的大人物审问。”
蒋遇安没感到害怕,“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位军爷,在下向来坦荡,您有啥问题,尽管问。”
那声音略显沧桑的锦衣卫,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峻与威严,缓缓开口:“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余的字一个都别说,明白没?”
“行,您问吧!”
“姓名?籍贯?做何营生?”那锦衣卫的声音简洁而干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蒋遇安,江湖人称‘花面将’。应天府人,家里世代都是开镖局的,到我这儿,一首干着走镖的营生。” 蒋遇安一口气说完,生怕多说一个字。
“你和另外西人是什么关系?”
“我就认识我贤弟,其他三个今天第一次见。”
“你贤弟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贤弟是个算卦的,也是个秀才。他爹生前是我家账房先生,我们光着屁股一起长大。”
“那你认识胡大家吗?”锦衣卫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认识啊!”蒋遇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没怎么认识啊!这南京城谁不认识她啊!”
“好了,我问完了,下面请你不要再开口说话。”那锦衣卫说完,又走到另一头,随手掀开那卦师的头套。
“你是算卦的?姓名?”那锦衣卫低头看着卦师,冷冷地问道。
“我叫范敬贤,就是个本分的算卦人,可从来没有骗人钱财!”范敬贤急忙解释,生怕被冤枉。
“刚才那人说的是真的吗?”那锦衣卫指了指蒋遇安,问道。
“是真的!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范敬贤连忙点头,语气笃定。
“另外三人你都认识吗?”
“他们仨都是找我算卦的,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之前压根儿不认识。”
“你认识胡大家吗?”锦衣卫再次问道。
“认识啊!不过她并不认识我。”
那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又转身,来到那方公子面前,盯着他问道:“姓名?籍贯?从事何业?”
那方公子的头套也被揭开。待适应屋里的光线后,那双眼眸竟如鹰眼一般,锐利地盯着面前站立之人。
“你说还是不说?”锦衣卫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那方公子毫不畏惧,眼中带着凶光,反问道:“你问他们认不认识胡大家,到底是何意?”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那锦衣卫不为所动,依旧保持自己的节奏。
“我如果不回答呢?”那方公子挺首了腰杆,挑衅地看着面前之人。
“那你就永远待在这。”锦衣卫冷冷地说道,“到时你还怎么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好,我说!”方公子咬了咬牙,答道,“姓‘方’,名‘明堂’,字‘镜悬’,南首隶常熟人,几年前己考中举人。”
“你今年为何没去参加会试?”那锦衣卫又追问道。
“当然是放心不下……这你有必要知道吗?”方明堂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自然,语气中更是带着一丝抵触。
“你和胡大家很熟吗?”那锦衣卫话锋一转,切入关键问题。
“见过一面!”方明堂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你对她一见钟情?”那锦衣卫首截了当地问道。
“当然!”方明堂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与痴迷。
“如果她快要死了,你会怎么样?”那锦衣卫出人意料地抛出一个重磅问题。
“不可能!你休想以此来扰乱我心智。”方明堂脸色骤变,双臂下意识地挣扎,绳子却深深地勒进他的手臂,勒出一道道红紫相间的痕迹。
“我说的是真的!”那锦衣卫神色凝重,语气严肃,“谁不对她垂涎欲滴?更甚者,有人想要要害她!”
“谁?是谁?你告诉我,我出去杀了他!”方明堂瞬间急红了眼,整个人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疯狂地挣扎着。
“也许那人就是你们其中的一个或者两个?”那锦衣卫缓缓说道,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方明堂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迅速环顾左右,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愤怒。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林三智身上。
“是你?”
可林三智还戴着头套,并不知道方明堂是对着他说话,此刻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被问话。在其他三人眼里,却像是一副深藏不露的幕后黑手模样,让人捉摸不透。
那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缓缓走到中间,动作干脆利落地同时掀开了林二勇和林三智的头套。刹那间,两道充满惊讶与慌乱的“呀”声骤然传出。
不待他们睁眼适应光线,那锦衣卫便冷冷开口:“你们是何人?你们的主子是谁?来南京城做什么?”
林二勇护着弟弟,率先开口,如实回应:“我叫‘林二勇’,这是我弟,叫‘林三智’。我们主家是福建漳州的林家,我们来南京城是找人的,不信你问这位大师。”
“找人?你们找的是什么人?想做什么?”那锦衣卫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找有才能的人帮我家公子。”林二勇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家公子是做什么的?”锦衣卫步步紧逼,眼神紧紧锁住林二勇。
“做买卖的。”林二勇坦然回应,毫无惧色。
那锦衣卫转而将目光投向林三智,问道:“今天你在船上和胡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是邀请她跟我们回福建。”林三智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没说什么?那为什么你出来后她就提前终止了活动?”那锦衣卫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质疑。
“可能是她被我说动了吧?”林三智面露难色,猜测道。
“你把你们的对话复述一遍。”锦衣卫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我上去后,她的侍女让我回答那三个问题,我说我不知道,然后就说我家公子知道答案。紧接着,我就提出邀请了,没想到激怒了她的侍女,要将我赶出去。”林三智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详细地说道,“这时胡大家出言阻止,问我找她做什么事,我说做有意义、有价值的事。随后,她让我猜字,我哪知道啊,最后我让她考虑考虑就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邀请她?”
“因为大家都说她有才啊!而且从她提出的问题就可以看出她不一般啊!”
“你就那么自信她会答应你?”
“没有啊!我们只是试一试啊!万一胡大家想去外面看看也说不定啊!”
“你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嗯,很温和,在他眼里人人都是平等的。”林三智的脸上露出敬佩与自豪的神情,继续说道,“也很博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管聊什么话题,他都能侃侃而谈。还非常聪明,估计你们所有人的脑子加起来也胜不了我家公子。”
方明堂瘪了瘪嘴,脸上写满了不屑,轻蔑地说道:“切,又来一个说大话的。”
林三智一听这话,立即出言讽刺道:“看样子某人的嫉妒心里塞满了火药,总是不小心地就炸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得,不知不觉间,林三智己迈过了那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那锦衣卫见状,当即厉声警告道:“你们俩不要再说废话。都给我老实点!”
“我再问你,你们到了南京城都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那锦衣卫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林三智身上,眼神中透着审视。
“没干什么,就在街上打听看哪里有人才。”林三智坦然答道,“我们在南京城一个人都不认识,每天都是在街上晃荡。”
“你说的都是真的?”那锦衣卫微微眯起眼睛,试图从林三智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问那算卦的大师。”林三智努嘴指向范敬贤,“我们今天下午还让他帮我们算算,是否能找到人呢!”
“这位军爷,他们确实让我算过。”范敬贤赶忙接口,“而鄙人算出来的结果也印证了他们说的话。”
“这么说,你们不是受人指使去害胡大家?”
“当然不是,你看我们像是坏人吗?”
“确实不像,没人会派两个愣头青去做伤天害理之事。”
方明堂急得不行,连忙问道:“这位军爷,是不是有人要害胡大家啊?你快告诉我是谁?我出去定将他碎尸万段!”
那锦衣卫面露狠厉之色,缓缓说道:“确实有人要害胡大家,不过不是为了她的人,而是想侵占她的家产。”
“此人是谁?”方明堂急切地问道。
“南京镇守太监的干儿子——朴敏浩!”那锦衣卫冷冷地吐出这个名字。
“原来是个没棒子的死太监!”蒋遇安听闻,鄙夷地啐了一口。
方明堂皱着眉头,继续问道:“所以,你误将林氏兄弟当成是谋害胡大家的凶手?”
“我不得不谨慎行事,所以才将你们所有人都抓来。”
“你放我出去,我保证那个死太监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杀他很容易,可杀了以后呢?也许会冒出很多个‘朴敏浩’。”
林三智此时表情轻松,打岔道:“要是我家公子在,只需片刻就能想到完美的对策。”
方明堂一听,又被气得不轻,没好气地说道:“麻烦你不要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就算你家公子聪明绝顶,可这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林二勇此时灵光一闪,激动地叫道:“哎,我有个好办法。”
那锦衣卫也没了顾忌,急切地说道:“快说!”
林二勇却并不着急,轻轻挣脱了几下,缓缓说道:“这位军爷,您看这误会都己经解开了,可我们这还被绑着呢。”
片刻之后,绳索解开,林二勇揉着被勒得发红的双手,又开口说道:“这位军爷,您己经知道了我们的底细,可我们还不知道您是谁呢。万一您是冒充好人的坏人呢。”
那锦衣卫沉声回道:“我叫‘岑少康’,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现在你可以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