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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初晴盯着设计图纸上的线条，它们突然像小蛇一样扭曲起来。她眨了眨眼，试图集中注意力，但额头的抽痛越发剧烈。怀孕八个月的身体像一艘超载的小船，随时可能被海浪吞没。
"初晴？"林雅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脸色很差。"
会议室的白炽灯刺得她眼睛生疼。宁初晴想回答姐姐，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沉重得不听使唤。她伸手去够水杯，手指却莫名其妙地痉挛起来，玻璃杯从指间滑落，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快叫救护车！"林雅的尖叫声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宁初晴感觉有人扶住了她下滑的身体，但世界己经开始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里，她听到有人在大喊"血压190/110"，然后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厉墨尘正在纽约谈判桌上，手机震动时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林雅。他毫不犹豫地接起来，通常这个时间林雅是绝不会打扰他，除非是宁初晴出了事。
"墨尘，初晴她..."林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先兆子痫，现在在医院..."
后面的话他几乎没听清，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他脑袋里敲钟。厉墨尘猛地站起身，对面的谈判对手惊讶地抬头。
"会议取消。"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我的妻子出事了，我必须马上回国。"
十二小时后，厉墨尘站在圣玛丽医院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宁初晴。她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各种管子和电线连接着她的身体，腹部高高隆起，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厉先生。"主治医生李教授走过来，面色凝重，"您夫人的情况不太乐观。肝功能指标异常，尿蛋白三个加号，我们怀疑是重度子痫前期。"
厉墨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他感觉不到疼痛："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可能需要进行紧急剖宫产，但胎儿才32周..."医生犹豫了一下，"而且以宁女士目前的身体状况，手术风险很大。"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厉墨尘曾面对过无数商业危机，从没像现在这样无助过。他深吸一口气："不管什么情况都先保大人，我要我的妻子平安的从里面出来。"
医生惊讶地看着他："但胎儿..."
"我只要宁我妻子平安。"厉墨尘的声音嘶哑而坚定，"不惜一切代价。"
林雅红着眼睛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咖啡："她今早就说头痛，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孕期不适..."
厉墨尘摇摇头，没有接过咖啡："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坚持工作到这么晚。"他转向医生，"我能进去吗？"
得到许可后，厉墨尘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但更刺痛的是看到宁初晴毫无生气的样子。她曾经那么灵动，那么充满生命力，现在却像一具苍白的雕像。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注意到她指尖的浮肿和因输液而青紫的手背。这双手曾经设计出无数精美珠宝，现在却无力地垂在床边。
"初晴..."他轻声呼唤，声音哽咽，"我来了。"
宁初晴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厉墨尘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手背，肩膀无法控制地抖动起来。一滴泪水落在她手背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厉...墨尘？"
微弱如蚊鸣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宁初晴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但确实醒了。
"我在这儿。"他急忙按下呼叫铃，同时紧握她的手，"别怕，医生马上就来了。"
宁初晴的嘴唇干裂得厉害，她费力地开口："宝宝..."
"都很好。"厉墨尘撒谎道，用棉签蘸水她的嘴唇，"你只需要休息，别担心。"
医生和护士迅速涌入病房，开始检查各项指标。厉墨尘被迫退到一旁，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妻子苍白的脸。
检查结束后，李医生把厉墨尘叫到走廊："好消息是意识恢复了，坏消息是各项指标还在恶化。我们建议立即手术。"
厉墨尘刚要点头，病房里传来宁初晴虚弱但坚决的声音："不...再等48小时..."
医生皱眉："宁女士，每拖延一小时，您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宝宝...肺部...还没成熟..."宁初晴断断续续地说，"48小时...激素治疗..."
厉墨尘走回床边，心如刀绞。他了解妻子倔强的性格，但这次关乎她的生命。"初晴，"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医生说你的情况很危险。"
宁初晴艰难地抬起手，覆在隆起的腹部上："再...两天...求你了..."
厉墨尘看向医生，后者无奈地摇头："我们可以加强监护，但一旦指标继续恶化，必须立即手术。"
"好。"厉墨尘艰难地做出决定，"48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在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是厉墨尘人生中最漫长的48小时。他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亲自为宁初晴按摩浮肿的双腿，用湿毛巾擦拭她出汗的额头，在她因疼痛皱眉时立刻呼叫护士。
林雅劝他休息，他只是摇头："我不能离开她。"
宁初晴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每次醒来都能看到厉墨尘守在身边。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商业帝王现在满脸胡茬，眼睛布满血丝，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
第36小时，宁初晴的情况突然恶化，血压再次飙升，开始出现视觉模糊的症状。医疗团队紧急会诊后决定立即手术。
"不..."宁初晴虚弱地抗议，"还差...12小时..."
厉墨尘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但坚决："亲爱的，我们己经尽力了。现在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不能再冒险失去你。"
宁初晴的眼泪滑落鬓角："但宝宝..."
"会没事的。"厉墨尘轻声安慰，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我们的孩子会像他妈妈一样坚强。"
手术准备迅速展开。护士给厉墨尘递来消毒服，他却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厉先生？"护士疑惑地唤他。
林雅突然明白过来："你...不会害怕进手术室吧？"
厉墨尘的下颌线条绷紧，没有否认。十五岁那年，他就是在手术室外等到母亲离世的消息。
宁初晴微弱的声音传来："墨尘...陪我..."
这三个字击碎了他最后的防线。厉墨尘深吸一口气，接过消毒服："我哪儿也不去。"
手术室里刺眼的无影灯下，厉墨尘紧握着宁初晴的手，看着她被麻醉。当她的眼睛慢慢闭上时，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颤抖，"从来都是你...和我们的孩子。"
手术过程像一场噩梦。厉墨尘看着医生划开妻子的腹部，鲜血涌出的瞬间他差点晕厥，但为了宁初晴他强撑着保持清醒。
"出来了！"产科医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阵微弱的啼哭声如同天籁般回荡在手术室里。厉墨尘的视线模糊了，他看向那个小小的、粉红色的生命——他们的孩子，早产但顽强地活着。
"是个女孩。"护士微笑着宣布，"体重1.8公斤，Apgar评分7分，很不错了。"
厉墨尘只匆匆看了一眼女儿，注意力立刻回到宁初晴身上："我妻子怎么样？"
"出血控制住了，血压在下降。"麻醉师回答，"手术很成功。"
紧绷了48小时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厉墨尘跌坐在椅子上，将脸埋进双手。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滴落在手术室的地面上。
护士抱着包裹好的婴儿走过来："要抱抱你的女儿吗，爸爸？"
厉墨尘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包裹，里面的小人儿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却有着宁初晴一样的唇形。一股前所未有的保护欲涌上心头，他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小STAR。"他轻声说，"你妈妈为了你，可是拼尽了全力。"
当宁初晴从麻醉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窗外巴黎的晨光——她竟然被转回了最初的那家医院。然后她注意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厉墨尘，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份婴儿监护报告。
"墨尘..."她虚弱地呼唤。
厉墨尘立刻惊醒，眼中满是血丝却亮得惊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宁初晴微微一笑："水..."
他连忙扶起她的头，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温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宝宝..."宁初晴急切地问。
"在新生儿监护室，1.8公斤，有点小但很健康。"厉墨尘的声音里满是骄傲，"她像你一样漂亮。"
宁初晴松了口气，突然注意到丈夫憔悴不堪的样子："你多久没睡了？"
厉墨尘摇摇头表示不重要，俯身轻吻她的额头："谢谢你，给了我世界上最珍贵的两个礼物。"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为病房镀上一层金色。宁初晴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那是她的小女儿在宣告自己的存在。而面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正红着眼睛对她微笑，眼中盛满无限柔情。
在这一刻，宁初晴知道，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他们的爱情和这个小家庭，都将如钻石般坚不可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