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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的鞋跟碾过荒草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苏晚晴的声音还在耳边响："你疯了？
燕九的人刚走！"可他望着远处古寺残破的飞檐在月光下投出的阴影，喉结动了动——方才跑过侧门时，佛像腹腔那道金漆剥落处的青铜反光，像根细针扎在他视网膜上。
爷爷修复玉琮时总说"古物不会撒谎"，可那尊明代的铜佛肚腹里，怎么会藏着不属于那个时代的器物？
"昭哥，要去你也等天亮啊！"周小七拽他衣袖的手在抖，混着青草味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刚才那老和尚都被打成那样了，咱们再回去不是送死？"
林昭摸出兜里的玉琮碎片。
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爬上来，他想起监控里爷爷临终前的最后画面——老人颤抖的手正往玉琮裂缝里塞什么，背景音里是急促的脚步声。"藏的不是宝，是人心"，爷爷说这话时，修复灯下的玉琮泛着温润的光，可此刻碎片边缘的缺口却硌得他生疼。
"你们去村东头老槐树底下等。"他掰开周小七的手，"半小时，最多半小时。"
苏晚晴突然攥住他手腕。
她的指甲掐进他皮肤，冷得像块冰："燕九的人能找到古寺，说明他们有定位手段。
玉琮碎片......"
"所以更不能留线索在这儿。"林昭低头看她，月光从她发间漏下来，照得她眼尾的泪痣发暗，"那尊佛的肚子里，有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苏晚晴的手指慢慢松开。
她从包里摸出个银色圆盘，按下开关，表盘上的小红点开始闪烁："这是信号干扰器，只能撑十分钟。"
周小七突然往他怀里塞了把水果刀："刀刃我磨过，尖得很。"少年的掌心全是汗，"昭哥要是听见三声鸟叫，撒丫子跑就行。"
林昭转身时，听见苏晚晴低低说了句"小心"。
夜风卷着荒草掠过他脚踝，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往古寺走——七步，断墙；十三步，歪脖子树；二十步，破门板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庙里的血腥味比刚才更浓了。
林昭的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回音惊起几只夜枭。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卫的尸体，有的脖颈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有的胸口插着半截木杖——是青莲僧的武器。
墙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青莲僧倚着剥落的墙皮，僧袍前襟染着暗红，左腕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垂着。
他抬头时，林昭看见他额角的戒疤渗着血，像颗颗凝固的朱砂："你不该回来。"
"佛像里有东西。"林昭没停步，首奔那尊半人高的铜佛。
月光下，佛像腹部的金漆裂纹泛着冷光，他蹲下身，指尖沿着裂痕摸索——纹路呈逆时针螺旋，边缘有细微的磨损，是长期开合留下的痕迹。
"你爷爷当年......"青莲僧的声音突然哽住，"他也是这样，跪在这里整整三天。"
林昭取出随身的考古刀。
刀刃贴着裂纹轻轻一撬，"咔"的一声，巴掌大的铜片应手而落。
暗格里飘出股陈腐的纸香，他屏住呼吸，取出一卷用黄绢裹着的东西——展开时，月光恰好落在绢帛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让他瞳孔骤缩："太初玄经......"
"拓印图。"青莲僧的声音近了些，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林昭身后，"真正的残页在玄门总坛，你爷爷怕被武盟抢去，用最笨的法子拓了三份。"他枯瘦的手指点向绢帛右下角，那里有串扭曲的符号，"这是归元阵的标记，能解玄门千年困局的，不是玄经，是阵。"
林昭的手指在符号上轻轻。
爷爷修复玉琮时，曾在日记本里画过类似的纹路，当时他以为是普通的装饰图案。
原来那些深夜里的伏案，不是单纯的修复，是在......
"小心！"
青莲僧突然将他往旁一推。
林昭撞在佛台角上，肋骨剧痛，却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撕裂空气的尖啸——燕九的短刀擦着他耳际钉进佛像，刀身震颤着，泛着幽绿的光。
"果然在这儿。"燕九的玄色劲装沾着血，嘴角还挂着冷笑，"玄门余孽，还有个小毛贼。"他身后跟着五个黑衣卫，其中两个架着个浑身是血的同伴——看来刚才的战斗，武盟也没占到便宜。
青莲僧的木杖在地上点出两个深洞。
他的呼吸声像破风箱，可眼神却比刚才更亮："带着东西走。"
"老和尚，你以为......"
燕九的话被木杖打断。
青莲僧的动作快得离谱，明明伤得站都站不稳，木杖却如灵蛇般缠上燕九的手腕。
林昭趁机将绢帛塞进怀里，转身冲向佛殿后窗——窗棂年久失修，他一撞就碎，冷风裹着尘土灌进来，迷得他睁不开眼。
"砰！"
身后传来重物倒塌的闷响。
林昭踉跄着回头，正看见那尊铜佛轰然倒地，扬起的尘土里，青莲僧的僧袍一角被压在佛身下，燕九的短刀插在他脚边，刀刃没入青砖三寸。
"走！"
这声喊比之前更哑，却带着种滚烫的力量。
林昭咬着牙往村东头跑，怀里的绢帛被他捂得发烫。
他听见身后传来追逐声，听见周小七的鸟叫暗号，听见苏晚晴喊他名字的声音——可所有声音都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只有怀里那卷绢帛的触感最清晰，像爷爷临终前放在他手心的温度。
等他撞进老槐树下的草垛时，周小七正举着块砖头发抖，苏晚晴的干扰器己经黑屏。
月光透过树缝洒下来，照见他怀里的绢帛一角，上面的小楷泛着淡金的光，像某种等待揭晓的密码。
"昭哥，你怀里......"周小七的声音发颤。
林昭摸出打火机，火苗刚凑近绢帛，苏晚晴突然按住他手腕："别急。"她的指尖在绢帛边缘的符号上划过，"归元阵......我在武盟的古籍里见过这个标记。"
夜风掀起绢帛一角，露出下面一行更小的字。
林昭的呼吸突然一滞——那是爷爷的字迹，笔锋苍劲，带着他熟悉的墨香："昭昭，若见此图，切记......"
后面的字被月光遮住了。
林昭将绢帛小心卷好，塞进贴身口袋。
远处传来犬吠，他望着苏晚晴眼里的光，突然明白爷爷说的"人心"是什么了——不是古物里的秘密，是那些明知危险却依然选择守护的人。
"回旅馆。"他拍掉身上的草屑，"今晚，我们得把这东西看仔细。"
苏晚晴点头，周小七把砖头往裤腰里一塞。
三人踩着月光往村外走时，林昭听见怀里的绢帛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爷爷在他耳边轻声说："昭昭，你做得很好。"
而在他们身后，古寺方向的尘土还未散尽。
被压在佛像下的青莲僧闭着眼，嘴角却勾着笑。
他腕间的伤口渗出一滴血，正好落在地上那串归元阵符号上，像颗即将发芽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