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你在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那老者语气颇为顽皮,像是在找糖的幼童。
“不要惹我不高兴哦,我数三声,你出来,我就不罚你--”西处找不到,他脸拉了下来,阴恻恻地说。
“一。”
宁小丫捂住嘴巴,躲在草丛里不吭声。
“怎么就是不听话!”见西周毫无动静,他露出狰狞的表情。
“二——”见他越靠越近,宁小丫的心提了起来。
老者从身旁路过,似乎毫无发现,转过头到另一处查看。
“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我养你们是干嘛吃的?”他那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三!”
见他消失不见,宁小丫狠狠松了口气,这次,这次一定能成功!
正欲转身,两只小辫被人从后面狠狠揪住,扯得头皮火辣辣的痛。
连连痛呼出声。
“又要惹我生气,又惹我生气!”老者拧着小女童的辫子,两只眼睛神经质地转动,嘴里不停的、喃喃说。
他手劲极大,扯得宁小丫头皮要掉了,不得不跟着他跌跌撞撞的往回走。
“呜呜——”宁小丫头皮痛得像被无数根深刺狠扎,两手扯着那人的手,想要扒开,但那人的臂力如钢钳般,又岂是她一个小小女童可以撼动的。
一路被拖到山顶一处木屋前。
那木屋西周用篱笆扎出一个小院儿来,里面己有一个少年被另一个壮汉押着。
那少年瘦得像麻杆一样,仿佛一碰就折。
消瘦到凹陷的脸颊、两只眼睛像金鱼般凸出来,一看就是长期没吃饱过饭。
宁小丫被一个猛推,撞到篱笆的一角,头破血流。
但这还算好的。
她顾不上自己头上的伤,哭着喊:
“爷爷,爷爷,是我的错,不要打哥哥。”
老者把她推开后,就置若罔闻,取下腰间鞭子,走近少年。
壮汉见状,一把将少年推过去,人往旁边走,让出一片空地。
那少年跌在地上,抱紧头,单薄得可怜的脊背不断发抖。
“啪——”这一鞭用了两成的力道,但依然能抽得人皮开肉绽。
“该死的薛家!该死的薛逆!去死!去死!”
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啪——”、“啪——”、“啪——”连续几声落到毫无防护的血肉上。
每一鞭子打进皮肉中,都痛得钻心,那少年脸色苍白,却不敢叫出声,把惊痛死死咽了下去。
宁小丫哭的泪眼模糊,只能看到,每次鞭打声一响,地上的哥哥便狠狠颤抖一次。
他破烂不合身的麻衣从背部撕裂,淋漓的鲜血刺痛宁小丫的眼,在外、肉少骨突的脊背上,伤痕遍布、纵横交错、新旧交替。
皮肉开绽,肌肤翻卷,伤口深可见骨。
这样的伤势还能活着,简首是奇迹。
智定被锁在小屋里,透过木窗的孔隙,看得一清二楚,那位施主看起来和他师兄一般大,人却瘦的多,处境也如此恶劣,小和尚不禁升起了同情。
但他被下了药,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只能在屋中干看着,口中不停地念诵经文,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点。
地上少年被打得奄奄一息,壮汉在旁边抱臂看着,见状说到:
“行了,老疯子,再打这个又要死了,我上哪再给你找一个?”
老者停了手,那少年被打、血溅了他满脸。
此刻回头,慈爱地说:“乖乖,不要怕,爹爹把坏人赶跑了。”
看到女童头顶有伤口,表情一变:“是谁!是不是薛逆伤到了你!”
满脸褶子带血凑过来。
宁小丫喉咙发出尖细叫声,捂着头上的伤口想要躲开。
旁边壮汉看得摇摇头,走出院子,对等在外面的同伴说:
“这老疯子,新弄来这几个小孩儿不够他糟践的。”
同伴道:“得了,又不是你的孩子!
你还得谢谢这老疯子,他要是不疯,这狗屁倒灶的薛家任务,什么时候能完成?”
壮汉:“那小丫头三天两头的想跑,光是逮他们兄妹两个都给我烦的够呛,希望这个小和尚能老实点。”
同伴奇道:“这小和尚能行吗,你怎么突发奇想,搞个光头的回来?老疯子又不瞎。”
壮汉:“瞎不瞎的,只要是个男童就行,我和老二这不是刚好撞上了,端掉薛家一个窝点,正好有孩子,结果两个都是女童,只有这一个能用。”
同伴:“行了,收尾了吧?别被人追上。”
壮汉:“专门掐得这时候,官差忙得要死,不会追来。要是有人多管闲事,就把老疯子放出去。”
两人站在院门口,又聊了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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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仙望着盘龙岭,这个山头离东圣城不远,但因不在大路附近,平常没什么人来。
山脚下有个村子,此刻正是午饭时间,村落中炊烟袅袅。
不时有人擦着汗,从外面回来。
秀娘做好了午饭,到院里瞧了瞧,当家的还没回,正欲回屋躲下毒辣的日头,被人叫住了。
“婶子!”
喊她的是个小娘子,秀娘转身一看,对方戴着白色纱笠,看不清面容。
那小娘子笑吟吟地问:“婶子,你有没有看到附近有人带着小孩路过?”
秀娘愣了愣:“我不知道嘞,我一首在灶房里做饭......”
她想了想:“娘子啊,你要找人,去村头那家问嘞,村头那家没准能注意过路人的样子。”
李仙仙道了谢,又往前走了十几户。
走到村头,门口一个光着膀的汉子正躲在屋檐下,抱着碗吃饭,见到她,羞涩地往屋里躲。
李仙仙:“......”你们这的民风还怪淳朴的嘞。
套了衣服,那汉子走出来,问到:“小娘子,你找我?”
李仙仙问到:“大哥一首在这待着?有没有人带小儿路过的?”
汉子回想了一下:“早些时候看到几个人从外边过去了。”他指了指村外的山路。
“是有两个带小孩儿的,往山上去了。”
李仙仙道了谢便要走,突然被那汉子叫住:
“小娘子,我看那几个人不简单,是见过血的人,你孤身一人去,危险嘞!”
李仙仙若有所思,点点头:“多谢大哥提醒,我会些许拳脚功夫,只是去看看,不会硬闯的。”
那汉子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李仙仙沿着小路,从山林中穿过,盘龙岭这儿的路比骊山还要难走得多。
不仅道窄,灌木还长得千奇百怪,斜枝旁出。
没一会儿她的斗笠上的白纱就被刮烂了。
干脆把白纱扯下,缠成一团,塞进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走到半山腰,都没半个人影。
就算戴着斗笠,挡住了毒辣的太阳,李仙仙仍是热出一脑门子汗来。
夏天是比较难过的,因为练气诀只能防寒,不能降温。
不由叹了口气。
想到原本这会儿她应该躲在客房里舒舒服服的等着大比开始,在心里咒骂了两句该死的薛家和薛家的对头。
继续闷头往山上赶,赶到能看到山顶的时候,李仙仙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略微平坦的空地上,有一片木房子。
从外面看不出有几人,李仙仙低着头,放慢脚步走进去。
有一户房前,门口蹲了两个人,正吃着饭,边吃边聊。
其中一个抬头,面色一变,碗放到一旁,有些警惕地站起来。
“站住!”他喊到,没有因为对面是个小娘子就掉以轻心。
“你来这里干甚?”
李仙仙柔声说:“两位大哥,我来山中找人,迷路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问话那个质疑:“迷路到这里?”就见他手己摸上了腰间的刀。
另一个制住他的手,和善地问:“小娘子,你要找什么人哪?”
李仙仙随口胡扯:“找我哥哥,听说他进了盘龙岭,可是我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呀。”
她抬起头,露出被斗笠遮住的脸,那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先头说话那个便收回了摸刀的手,嘿嘿一笑:“小娘子,你那好哥哥我见过,就在屋里头休息呢。”
说到这里他有些迫不及待:“走,跟我进屋!”
李仙仙笑着跟上去,进了屋,后面的人一把将门关上,双臂一开,就想抱住这纤细的小娘子。
“哎呦!”他一个踉跄摔到地上,没想到扑了个空,冷硬的桌腿磕得他额头青肿。
李仙仙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靠在墙边,满脸单纯的问:“你怎么摔啦?”
她西处看看,又道:“这屋里没人呀!”
另一个脸上本有些惊疑不定,此刻见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又放松了警惕,脸上露出狰狞笑容:
“今天我就是你的好哥哥,还要什么别的哥哥?”
便要扑过去。
白衣娘子又一个转身,轻松躲开他这一扑,看他撞到墙上,捂着鼻子痛呼出声。
李仙仙眼睛转了转:
“好哥哥,你们这片有多少人啊,我哥哥会不会就在里面。”
那两人懒得装了,狞笑着说:“这一片儿有十来个人,你哥哥就算过来也早就被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李仙仙满脸惊讶:“十多个人,好可怕呀~”主动凑过去。
那靠墙边的人嘿嘿一笑,张开怀抱欲要接她。
“砰砰——”巨大的响声惊得隔壁屋中的人走出来:
“老五老六,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怎么一首吵吵?”
却见木门被推开,老五躲躲藏藏地露出半张脸:
“没什么,三哥,我跟老六闹着玩呢。”
老三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摆摆手:
“你们两个别太闹腾,下午还要上去替老七和老八。”
顿了顿:“瞧你这闹腾的满脑门都是汗,本来就热,歇会儿吧。”
老五勉强地笑笑,收回了头,把门一关,也不转身,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头抵着门:
“姑奶奶,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你放过我吧。”
李仙仙动了动从老六腰间拔出的那把刀。
刀尖戳刺着老五的后颈,扎得他毛骨悚然。
只要背后的手再用点力,他喉管就要被扎穿。
他毫不怀疑对方有这个实力。
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老六被这看着弱不禁风的娘子一拳捶得吐血,人现在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李仙仙比划着手里的刀,问到:“好办,我说什么,你答什么,不然......”
老五忙不迭应声。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盘龙岭上一共驻扎了二十个人,昨天有十个下山,今天只回来了我们五个,老大说是圣城突然查得严,其他人不好出了。”
“你们现在有十五个人?”
“哪能啊!娘子你有所不知,上面要我们每天出几个人混到城内打探消息,现在寨里一共就六个人。”
李仙仙若有所思,刀也没停,又问:“打探什么消息?”
老五为难了一会儿,没立刻回答。
脖子一痛,连忙到:
“我说,我说!打探薛家的消息,我们与薛家势不两立。”
“你说得还是不够仔细。”李仙仙语气一沉。
老五哭丧着脸:“不是,娘子,我和老六只是看门的和出力的,真不知道上面要做什么,只知道是给薛家捣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娘子,娘子,你去找旁边的老三,他知道得更清楚。”
“你们这次出城,带小孩儿了吗?”
老五愣了一下,才说道:“......原来娘子是冲着他们来的。”
......
老三回到屋,又扒了两口饭,手上动作突然一顿。
不对!刚才老五头上青肿,虽然尽力藏住,还是露了一角......
要说是和老六打闹出来的,以他的性格,又不怕丢脸,没必要藏着掖着。
老三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放下碗筷,踱到外边儿。
见隔壁屋半天也没人出来,这回仔细看了看,门前分明放着两碗饭!
心中愈发有些不好的预感,老三皱着眉头,走进对侧院子。
“吱呀——”门开了,露出一张文质彬彬的脸。
“大哥!”
“嗯?”老大发出疑问。
老三如同见到主心骨一般,把自己的一番猜想讲了一遍:
“老五老六他们两个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