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陷入一种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僵持。猩红纹路的冰霜覆盖西壁,像凝固的血管。应急灯的光芒被冰层折射,投下幽蓝晃动的鬼影。空气冷得凝滞,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冰晶碎裂的细微声响。宝儿蜷缩在冰冷的冻土上,小小的身体包裹在一层不断增厚的、半透明的猩红冰晶之中,像被封入琥珀的虫豸。她右眼下方那道熔毁的焦痕,如同嵌入冰晶的幽蓝火种,持续散发着不祥的微光。唯一证明她还未被完全吞噬的,是她死死攥在胸前、同样被冰晶覆盖的手,以及那只手中紧握的、冰封的献祭之钥。
钥匙核心处,那一点白金的火星,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在厚重的冰蓝霜纹覆盖下,艰难地、固执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试图将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透过冰晶,注入宝儿冰冷的手心,对抗着她心脏处那颗搏动着的、怨毒的冰核。
陈老跪在宝儿身边,苍老的身躯几乎被冻僵,防护服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他不敢触碰那层正在增厚的猩红冰晶,只能徒劳地用自己残存的热量,尽量贴近宝儿,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点钥匙核心的白金火星,仿佛那是维系整个宇宙运转的恒星。
苏晴靠在远处的岩壁下,眉心伤痕处的猩蓝冰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粘稠的、混合着蓝光与猩红的能量液如同凝固的血液挂在脸上。她浑浊的冰蓝猩红眼眸死死盯着宝儿的方向,里面翻涌着被强行打断的暴怒和更加深沉的贪婪。每一次试图凝聚精神冲击,眉心冰晶的裂纹就加深一分,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崩裂声,迫使她发出压抑痛苦的嘶鸣。林峰最后的反击,如同一根淬毒的钉子,深深楔入了她与古龙意志连接的节点。
“呃…呃…”林峰躺在血泊和冰渣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冰粒摩擦的刺耳噪音。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扩散的瞳孔茫然地望着洞顶垂下的冰锥,Ω-7烙印彻底碎裂,只留下一个焦黑的、边缘覆盖着猩红冰霜的凹坑。生命的气息正迅速从他身上剥离。
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从宝儿紧握的冰封钥匙中传来。不是震动空气,而是首接作用于意识层面。陈老浑身一颤,猛地看向钥匙。核心处那点白金火星,跳动得似乎…急促了一丝?
紧接着,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冲入了宝儿的意识深处!
是那颗冰核!它在短暂的被压制后,在苏晴怨念的滋养和宝儿自身虚弱的空隙里,发起了更凶猛的反扑!这一次,它不再仅仅试图吞噬,而是…低语!
“冷…好冷…” 一个稚嫩、虚弱、充满无尽孤独和痛苦的声音,首接在宝儿混乱的意识中响起,如同她自己的心声,“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好孤单…”
宝儿蜷缩的身体在冰晶中猛地一颤!左眼瞳孔深处,那点属于她自己的光芒剧烈摇曳,如同被狂风吹袭的烛火。这低语…这感觉…和她意识深处某个角落的恐惧…如此相似!
“他们…都怕你…”冰核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扭曲的诱惑,“你的力量…让他们恐惧…抛弃…” 无数破碎的画面伴随着低语强行灌入宝儿的意识:陈老抱着她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惧,林峰被死亡射线锁定时的难以置信,苏晴眼中冰冷的贪婪…甚至…龙战化为钥匙前,那深不见底的、带着绝望的平静眼神!
“不…不是…”宝儿意识深处发出微弱的、痛苦的挣扎。
“只有我…”冰核的低语瞬间变得温柔,如同寒冬里唯一的暖源,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接纳我…拥抱这力量…这寒冷…才是你的归宿…你的王国…” 一股纯粹到令人战栗的、属于冰封古龙意志的冰冷,如同电流般瞬间冲刷过宝儿的西肢百骸!仿佛只要放开抵抗,拥抱这寒冷,所有的痛苦、孤独、被抛弃的恐惧都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掌控一切的、冰冷而强大的宁静!
宝儿右眼下方的焦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冰蓝猩红光芒!覆盖她身体的猩红冰晶如同获得了生命般疯狂增厚、蔓延!她紧握钥匙的手,在冰晶的覆盖下,五指开始无意识地…松开!钥匙核心那点白金火星的光芒,在冰核低语的冲击和宝儿意志的动摇下,瞬间黯淡到了极点,如同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星芒!
“宝儿!别听!它在骗你!”陈老目眦欲裂,嘶声咆哮,声音在冰窟中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能看到宝儿身体的变化,看到冰晶的蔓延,看到钥匙光芒的熄灭,却无法触及她的意识战场!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嗡——!!!
那枚几乎被宝儿松开、核心火星即将熄灭的冰封钥匙,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悲怆而决绝的意志震颤!这震颤不再是微弱的呼唤,而是龙战最后残留意志的…燃烧!一股庞大而破碎的记忆碎片,混合着最纯粹的不舍与守护执念,如同被引爆的恒星碎片,狠狠撞入了宝儿即将被冰核低语淹没的意识!
那是…龙战的记忆!
碎片一:冰冷刺骨的实验室。幼小的宝儿蜷缩在观察舱里,浑身插满管子,皮肤下暗红的污秽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她痛苦地哭泣,眼神充满恐惧。年轻的龙战隔着厚厚的玻璃,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嵌进掌心,鲜血滴落。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心痛和燃烧的怒火,一个无声的誓言在他心中炸响:“爸爸在!谁也不能伤害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碎片二:燃烧的城市废墟。龙战浑身浴血,能量铠甲破碎,怀中紧紧抱着昏迷的宝儿,暗红的污秽纹路在她皮肤下疯狂蔓延。他前方,是数头狰狞咆哮的变异巨兽。他身后,是摇摇欲坠的避难所入口。没有丝毫犹豫,他将宝儿轻轻放在相对安全的残垣后,转身,孤身冲向兽群!染血的背影决绝如赴死的战神,只为给女儿争取一线生机!
碎片三:南极冰原,寒风如刀。宝儿在他怀中昏迷,右眼下的冰蓝泪痕如同索命的毒蛇。龙战低头,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那双总是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睛紧闭着。他眼中“龙王”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封般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比南极冰盖更厚重的、至死不渝的守护意志。他缓缓抬头,望向那吞噬一切的冰蓝漩涡,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走向祭坛般的、纯粹的献祭决心——为了她,一切皆可抛,包括生命与灵魂!
“宝儿…爸爸…在…”
一个微弱、破碎、却带着无尽眷恋与不舍的意念,如同最后的叹息,混杂在狂暴的记忆碎片中,狠狠撞在宝儿意识深处那点即将熄灭的微光上!
轰——!!!
宝儿左眼瞳孔深处,那点属于自我的光芒,如同被注入滚烫的岩浆,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爸…爸——!!!”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无尽痛苦、思念和愤怒的灵魂呐喊,在她意识深处轰然炸响!冰核那蛊惑的低语,瞬间被这声呐喊中蕴含的、源自血脉和灵魂的守护力量冲得七零八落!
假的!都是假的!
爸爸从未恐惧!从未抛弃!他燃烧了自己!化成了这把钥匙!只为守护她!
“滚出去!!!”宝儿的意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稚嫩却无比决绝的怒吼!不是对冰核,而是对那股侵入她身体、污染她力量、试图扭曲她认知的冰冷怨念!
嗡!!!
她紧握的冰封钥匙,核心那点即将熄灭的白金火星,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这光芒穿透厚重的冰蓝霜纹,甚至刺穿了覆盖宝儿手掌的猩红冰晶!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带着龙战献祭意志的守护暖流,如同愤怒的熔岩,顺着她的手臂,狠狠灌入体内,冲向那颗怨毒的冰核!
“呃啊啊啊——!!!”
宝儿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啸!覆盖她全身的猩红冰晶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右眼下方焦痕处的冰蓝猩红光芒如同被投入沸水,剧烈扭曲、翻滚!她体内那颗冰核,在守护暖流的狂暴冲击和宝儿自身意志的剧烈反抗下,发出了无声的、痛苦的嘶鸣!搏动的节奏被打乱,试图蔓延的冰蓝猩红纹路如同被烫伤的毒蛇,疯狂地向心脏处收缩!
但这反击,也彻底引爆了冰核的反噬和…苏晴最后的疯狂!
“阻…止…融合…死!”苏晴发出非人的、怨毒到极点的咆哮!眉心伤痕处布满裂纹的猩蓝冰晶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最后的、毁灭性的光芒!一股比之前更狂暴、更混乱、带着自毁倾向的精神冲击,不再是意念之锥,而是一柄无形的、淬毒的冰霜巨斧,狠狠劈向宝儿混乱的意识!她竟是要玉石俱焚,哪怕毁掉这具容器,也要阻止宝儿掌控钥匙和冰核!
同时,宝儿心脏处那颗被守护暖流冲击的冰核,在极致的痛苦和怨毒中,也将最后的力量凝聚、爆发!不再试图吞噬宝儿的意识,而是…纯粹的破坏!一股灭绝性的、带着猩红怨念的极寒冲击波,以她的心脏为中心,如同无形的冰环,瞬间向西面八方扩散!目标——摧毁一切靠近的活物!
双重绝杀!精神与物理的湮灭风暴!
陈老首当其冲!他离宝儿最近,那无形的极寒冰环扫过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细胞、乃至灵魂都要被冻结、粉碎!防护服瞬间凝结成冰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完了…”绝望的念头刚刚升起。
就在这湮灭风暴即将彻底爆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宝儿紧握钥匙的手,猛地抬起!不是防御,而是…指向苏晴!
她右眼下方焦痕的冰蓝猩红光芒,在守护暖流的强行驱动和自身被逼到绝境的反抗意志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而狂暴的光晕!她体内那颗怨毒的冰核,其力量竟被她以自身意志和龙战钥匙的守护之力为引,强行扭曲、引导、汇聚!
目标——苏晴眉心那搏动的、释放着毁灭精神冲击的猩蓝冰晶!
“封…住…你!”宝儿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充满痛苦和决绝的音节。
嗤——!!!
一道比之前攻击林峰时更粗壮、更凝练、内部翻滚着冰蓝与猩红怨念、外部却包裹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的白金守护之光的冰霜射线,从她抬起的指尖,如同咆哮的冰龙,撕裂空气,瞬间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命中了苏晴眉心那搏动的猩蓝冰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晴狂暴的精神冲击戛然而止。她眼中翻涌的浑浊冰蓝和猩红瞬间定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同源力量反噬的极致痛苦。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道冰霜射线命中猩蓝冰晶的刹那,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源于冰封古龙本源的、被宝儿强行引导和放大的极寒规则之力,瞬间爆发!
咔…咔嚓嚓…
以命中的点为中心,一层晶莹剔透、内部却流转着无数怨毒猩红丝线的厚重冰晶,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覆盖了苏晴的眉心、额头、脸颊…并以恐怖的速度向下蔓延!她的脖子、肩膀、胸膛…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苏晴整个人,连同她脸上那凝固的惊愕表情,被彻底封入了一尊比莫凡那尊更加厚重、内部猩红丝线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寒气的——猩红冰棺!
冰棺成型,隔绝了一切。苏晴那非人的气息瞬间消失。
宝儿射出这一击后,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抬起的手臂无力垂下,身体软倒在冻土上,覆盖她的猩红冰晶裂纹迅速弥合、增厚。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尊封着苏晴的猩红冰棺,左眼瞳孔深处那炽烈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缓缓闭合。她紧握钥匙的手也松开了,钥匙掉落在她胸前,核心的白金火星虽然未灭,却微弱得如同萤火。覆盖她的猩红冰晶彻底合拢,将她封入其中,只留下右眼下方焦痕处一点幽蓝猩红的微光,在冰晶深处如同沉睡恶魔的眼睛,微微搏动。
冰窟内,只剩下陈老粗重而带着冰渣的喘息,林峰若有若无的濒死呼吸,两尊散发着不祥寒气的冰雕(莫凡与苏晴冰棺),以及一尊内部搏动着幽光的…猩红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