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前的铜鹤在晨光中泛起青光。往日此时,丹墀下早该跪满候朝的朱紫大臣,今日却只有零星几个蓝袍小官瑟缩在角落里。旻宁的龙靴踏过空旷的殿前广场,脚步声在汉白玉栏杆间回荡出诡异的回音。
"皇上,潘世恩等三十七位大臣联名告病。"曹进喜捧着辞呈的手微微发抖,"户部、礼部、工部...几乎停摆了。"奏匣打开,里面堆着的辞官折子像座小山,最上面那本还沾着潘世恩咳出的血丝。
旻宁的指尖在奏匣上轻叩三下,突然转身:"传旨,林则徐补授军机大臣,魏源署理礼部侍郎,即日入值。"这道口谕惊得随行太监差点摔了拂尘——本朝从未有过首接由地方督抚入军机的先例,更别说魏源这等没有功名的"狂生"。
当圣旨送到扬州驿馆时,林则徐正在给伤口换药。他跪接旨意后,第一句话竟是问:"龚自珍的同党可曾开释?"传旨太监尴尬地咳嗽:"林大人,您还是先操心自己的顶戴吧...潘中堂听说您要入军机,当场吐血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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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馆开馆这日,北京城飘着细雨。魏源站在挂着"师夷长技"匾额的新衙门前,看着三位曾囚于地窖的西学专家——他们穿着崭新的鹌鹑补服,脖颈处还留着铁链磨出的血痂。蒙古旗人博启演示燧发枪模型时,双手不住颤抖,火绳几次擦过桌面的《西书》抄本。
"诸位请看,"博启的蒙语口音很重,"这撞针设计..."话音未落,走火的火星突然点燃了《西书》的扉页。火苗窜起的瞬间,前来观礼的老学士们齐声惊呼,有个白胡子编修甚至吓得跌坐在地。而年轻官员们却挤上前去,争相触摸那还发烫的枪管。
魏源正要救火,突然被博启拽到角落。"大人请看这个。"蒙古人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俄军步枪的击发装置,"与英吉利人的设计一模一样!"他指着某个凹槽内的刻痕——微缩的东印度公司狮徽,"全球军火黑市...下官在圣彼得堡留学时就听说过..."
雨势渐大,翻译馆院内的积水映出混乱倒影:燃烧的经书、老臣惨白的脸、年轻官员眼中的火光。魏源望向紫禁城方向,心想此刻的林则徐,应该正捧着军机处的印信,踏入那个充满敌意的权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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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处值房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林则徐捧着官帽站在门槛外,屋内五双眼睛像利箭般射来。最年长的军机大臣卢荫溥突然冷笑:"林大人可知规矩?新入值者需给前辈敬茶。"
"下官带了更好的。"林则徐从袖中取出《海国图志》残本,"请诸位大人指教。"书页翻动间,某张海图滑落在地——正是标注着俄军据点的库页岛详图。卢荫溥刚要发怒,突然有个笔帖式慌张闯入:"各位大人,吉林将军急报!"
急报中说,俄军突然撤出库页岛南部,却在临走前埋设了大量"诡雷"。更蹊跷的是,有人在俄军废墟里发现了几口贴着内务府封条的箱子,里面装满写着满文的巫蛊人偶残肢。
"舒明阿到哪儿了?"林则徐突然发问。笔帖式结结巴巴地回答:"刚...刚接到禀报,舒大人在发配途中被劫了..."话音未落,窗外炸响惊雷,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纸上,像无数小拳头在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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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福宫的茉莉开了第二茬。全贵妃倚在凉亭栏杆上,指尖绕着条绣着蝎纹的帕子。自从苏醒后,她的眼神就变得异常锐利,连贴身宫女都不敢首视。
"娘娘,药熬好了。"翡翠捧着青玉碗轻声道。贵妃接过药碗却不饮,突然问道:"苏嬷嬷今日可来过?"得到否定回答后,她竟将药汁全浇在了花盆里。"这芍药根该换了,"她意有所指地说,"烂透的东西,再怎么灌药也活不了。"
三更时分,全贵妃独自提着宫灯来到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她从发髻中抽出支金簪——正是恭悌长公主赐给她姑姑的那支,毫不犹豫地埋进一株老梅树下。土刚填平,身后就传来枯叶碎裂声。
"娘娘何必毁证?"苏嬷嬷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真的传人还在呢。"全贵妃猛地转身,宫灯照出老嬷嬷诡异的笑容:"老奴说的可不是舒明阿大人...那位现在,正在军机处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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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古塔驿道的泥泞中,几滴尚未被雨水冲淡的血迹延伸向密林深处。押解舒明阿的差役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每个人的喉咙都被利落割开。树上钉着张血书,墨迹在雨中晕染开来,但最后那个"绝"字拖曳的尾巴,明显指向东北方——库页岛对岸的俄军要塞所在地。
林则徐接到报告时,正在军机处夜值。他盯着血书摹本看了许久,突然用朱笔圈出几个字的起笔——这些笔画的角度,与庄亲王奏折中的书写习惯完全一致。
"备马!"林则徐抓起佩刀就往外冲,却在门口撞见魏源。两人在灯笼微光中对视一眼,同时想起苏克萨哈送来的密报:俄军撤离前,有个戴铁面具的清国贵族曾在司令部出现。
当夜,一队骁骑营精兵秘密出城。他们带着道光帝的密旨和博启仿制的燧发枪,但没人注意到,领队侍卫的锁骨处,隐约露出半个蝎形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