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辰闻着通风管道内弥漫着机油,灰尘和浓重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长长的叹了口气。
心情忽然开始没了之前兴奋劲。
“呼……呼……”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粗糙的砂纸,拉风箱一样。
还有耳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和沉重喘息。
在这狭窄的金属空间里回荡的格外清晰。
撞击着耳膜,也撞击着每个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李亦辰背靠着冰冷的管道壁,手臂肌肉因为脱力和之前的爆发而剧烈颤抖,几乎抬不起来。
艰难的甩了甩手臂……简单放松缓解一下。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
尚华最后那声不屈的咆哮,荣国被尸潮吞没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里。
牺牲。
如此巨大,如此惨烈,还带了几分悲壮的味道。
“大叔……荣国……”真熙蜷缩在管道深处,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
盛京紧紧抱着腹部,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巨大的悲痛让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秀安死死抓住石宇的手,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茫然。
流浪汉缩在角落,眼神空洞。
乘务员朴允珠和老姐妹互相依偎,无声流泪。
仅存的棒球队员尹尚浩靠着管壁,脸上混合着泪水和污垢,眼神呆滞。
石宇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
绝望如同管道内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几乎要将所有人溺毙。
“咳咳……”李亦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咙里全是干粉和血腥味。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力气撑起身体。
不能停在这里。
尚华用命换来的通道,荣国和其他人的牺牲……不能毫无意义。
他看向管道前方。
微弱的光线从栅栏缝隙透进来,带着机油和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驾驶室。
“都听着。”
李亦辰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混乱的穿透力,在压抑的管道内炸响。
“前方,只有爬出去进驾驶室,就能带着他们的希望活下去,现在,立刻,冲。”
他的吼声如同惊雷,炸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众人。
“忠……诚。”
石宇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前方的光亮,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悲伤。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拉起秀安:“秀安,跟紧爸爸。”
“允珠,扶盛京,尚浩,真熙,能动吗?爬过去。”李亦辰急促地命令,同时自己手脚并用地率先向前爬去。
管道狭窄,每一次移动都摩擦着身体,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毫不停顿。
石宇第二个跟上,然后是朴允珠咬着牙搀扶起几乎虚脱的盛京,真熙被尹尚浩和老姐妹推搡着向前。
求生的欲望暂时压倒了悲伤,这支残破的队伍在管道中艰难地挪动。
前方光亮处,正是驾驶室通风口的栅栏。
李亦辰爬到尽头,透过栅栏缝隙向下看去。
驾驶室比想象中更狭小,复杂的仪表盘闪烁着各色灯光,正前方是宽阔的驾驶视野,外面是飞速掠过的模糊景象。
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大檐帽的身影背对着通风口,正死死抓着操作杆,身体因为紧张而僵硬……
列车长……
这个老登他还活着!
而在驾驶室通往后面车厢的坚固金属门前,景象却令人头皮发麻。
门板被撞得向内凸起一个可怕的弧度,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锁附近更是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和撞击的凹痕。
门外是震耳欲聋、连绵不断的疯狂撞击声和野兽般的嘶吼。
显然,在灾难爆发后,有东西很可能是金常务或者别的乘客变异成的丧尸,一首试图撞开这扇门,攻击列车长!列车长只能将自己反锁在里面,用身体死死抵住门,才勉强撑到现在!
“列车长,开门,我们是幸存者,从通风管道进来的。” 李亦辰用力拍打着通风栅栏,声音盖过门外的嘶吼。
列车长被头顶的动静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回头。
一张写满疲惫、恐惧和绝望的脸出现在李亦辰视野中。
当他看清通风口栅栏后是几张活人的脸时,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泪光。
“天啊!你们……你们还活着。” 列车长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踉跄着扑过来,手忙脚乱地摸索着通风口内侧的卡扣。
“快开门,后面还有丧尸。” 李亦辰急声催促。
“咔哒。”
卡扣松开。
李亦辰用力一脚将通风栅栏踹开,率先跳了下去,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立刻回身,接应后面的人。
石宇、秀安、朴允珠扶着盛京、真熙、尹尚浩、两位老姐妹、流浪汉……一个个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难民,跌跌撞撞地落入这狭小却暂时安全的驾驶室。
空气中弥漫的汗味、血腥味和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门,门要撑不住了。”
列车长指着那扇不断发出恐怖撞击声的金属门,声音都在发抖。
每一次撞击,门上的凸起就更严重一分,锁扣附近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扭曲声。
李亦辰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驾驶室。
没有武器。
只有复杂的操作台,仪表盘和一些零碎的工具箱。
“找东西,顶住门。” 他吼着,自己己经冲向角落一个沉重的工具箱。
石宇和尹尚浩也反应过来,合力去推一个固定在墙角的备用零件柜。
朴允珠和老姐妹则将能找到的灭火器,金属凳子等一切有分量的东西疯狂地堆向门后。
“呃啊……”
盛京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倒,被朴允珠和老姐妹死死架住。
“盛京姐。”
真熙惊叫。
“她……她可能要生了。”
朴允珠看着盛京痛苦扭曲的脸和身下渗出的水渍,脸色煞白。
祸不单行。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前有破门在即的丧尸,后有即将临盆的孕妇。
驾驶室瞬间变成了另一个绝境。
“吼……吼……”
仿佛回应着内部的混乱,门外的撞击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峰值。
“哐当……”
一声巨响。
门锁附近的金属板终于承受不住持续的暴力,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十几公分的狰狞豁口。
一只沾满黑血,皮肤青灰腐烂,指甲外翻的手猛地伸了进来,疯狂地抓挠着。
紧接着,半张扭曲变形的脸挤在豁口处,一只翻白的眼球死死瞪着驾驶室内的人。
是金常务。
他最终还是变成了丧尸,并且是最执着、最疯狂的那一个。
“啊。”
秀安吓得尖叫。
“顶住,顶住啊。”
石宇和尹尚浩用肩膀死死顶住零件柜,试图堵住豁口。
丧尸金常务的爪子离最近的真熙只有不到半米!
李亦辰眼中寒光爆射。
他猛地抓起操作台上一根粗长的金属扳手,一个箭步冲到门前。
“给我滚回去。”
怒吼声中,沉重的扳手带着全身的力量,如同打棒球般狠狠抡下。
“咔嚓”一声。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丧尸金常务伸进来的那只手臂被李亦辰用扳手给硬生生砸断。
断肢带着黑血掉落在驾驶室的地板上,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豁口外的金常务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断臂猛地缩了回去,但那张脸更加疯狂地挤在豁口处,用头,用身体更加狂暴地撞击着豁口边缘,试图将其扩大。
“柜子,推过去,堵死豁口。”
李亦辰丢掉沾满黑血的扳手,和石宇、尹尚浩一起,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将沉重的零件柜死死顶在豁口上。
柜子与扭曲的金属门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暂时封住了那个死亡通道。
但门板整体依旧在剧烈颤抖,凸起变形越来越严重了。
“釜山……釜山站快到了,前边就是了。” 列车长看着仪表盘上的数据,声音颤抖地喊道,眼中却看不到多少希望。
即使到了釜山,以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能活着下车吗?
驾驶室的光线骤然一暗。
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手瞬间捂住。
窗外飞驰的景象消失了,只剩下吞噬一切的、浓稠的黑暗。
隧道,最后的隧道。
黑暗降临的刹那,门外丧尸金常务那疯狂到极点的撞击声和嘶吼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消失了。
只剩下金属门板因为惯性还在微微震颤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