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窗外蝉鸣,刘小满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屏幕里王叙白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那句“律所公益宣传需要医护人员出镜,你愿意试试吗?”像根细针扎在视网膜上,刺得她眼眶发烫。
她转身看向护士站的玻璃倒影:白大褂左胸别着“实习护士”的胸牌,边缘还沾着今早给张奶奶换药时蹭到的碘伏痕迹。上周给叙白发的工作照里,卫生院斑驳的门牌被她用贴纸小心挡住,此刻却在记忆里清晰得刺眼——原来有些谎,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小满,3床爷爷该做雾化了。”同事的招呼声打断思绪。她慌忙收起手机,不锈钢治疗盘撞在治疗车边缘发出清脆声响。推着床旁雾化机走进病房时,留守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抓住她手腕:“丫头,你脸色咋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她勉强扯出笑,调整雾化面罩的手却在发抖——昨晚叙白发来的《白衣月光》Demo还躺在耳机里,歌词里“燕尾帽托起星光”的句子,此刻像在嘲笑她的怯懦。
午休时手机在值班室震动。叙白发来律所公益片的策划案,动画演示里穿三甲医院制服的护士形象干净明亮,配文是“导演说你形象很合适,不用担心镜头”。小满盯着屏幕右下角自己的实习证明照片,卫校毕业的红戳在电子档里泛着陈旧的光。她突然想起上次视频时,叙白说“我女朋友将来肯定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骄傲。
“其实我……”编辑框里的字写了又删,最后只发去一句“最近实习太忙了”。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值班室的吊扇突然发出恼人的嗡鸣。她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护士资格证备考资料,书页间夹着的乡镇卫生院实习手册掉出来,纸页上“扎根基层”的红色批注刺得眼睛生疼。
下午巡房时,她不小心打翻了治疗盘。弯下腰捡棉球时,听见走廊里有患者家属议论:“这小护士怎么毛毛躁躁的,是不是刚毕业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叙白律所的官方账号昨天转发了他们合唱的视频,配文是“律政与白衣的跨界共鸣”。评论区有人问“白衣天使在哪家医院上班呀”,叙白回复的“保密,是很优秀的天使”此刻像根刺,梗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深夜十一点,值班室的灯忽明忽暗。小满盯着天花板数吊扇的圈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叙白发来消息:“是不是我太急了?你不想参与就算了,别躲着我好不好?”她咬着唇打字,想说“我只是怕你失望”,却最终只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窗外暴雨骤至,雨点砸在窗棂上的声音,像极了上次视频时叙白拨弄吉他弦的动静。
凌晨两点,她鬼使神差地打开“微光”APP。叙白的最新动态停留在三天前,是段未完成的钢琴曲,评论区有人猜“是不是给女朋友写的”。小满戴上耳机,听着断断续续的旋律里藏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变奏,突然湿了眼眶。她想起第一次评论他的翻唱时,说过“像璀璨的极星”,可如今这盏灯越升越高,照得她藏在阴影里的自卑无所遁形。
手机在掌心震动,叙白发来条语音。她犹豫着点开,却听见背景里有女同事的笑声:“王律师,明天和电视台的普法节目录制记得穿西装哦。”小满猛地关掉语音,把手机倒扣在枕下。窗外 thuorm 愈发猛烈,她摸出枕头下的卫生院实习鉴定表,在“是否愿意长期服务基层”的选项里,用红笔把“是”字描了又描,洇开的墨渍像团化不开的雾,笼罩住床头那张被她揉皱又展平的音乐节门票。
这晚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却穿着洗得发白的实习服。台下的叙白举着话筒微笑,突然有声音大喊:“她只是个乡镇护士!”惊呼声中她转身想逃,却撞进卫生院的走廊,看见无数双眼睛里映着自己惊惶的脸。梦醒时晨光熹微,值班室的时钟指向六点十七分,手机屏幕漆黑一片,再没有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