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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乡镇卫生院笼罩在薄雾里，空气清冽得带着露水的味道。刘小满却觉得胸口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呼吸都有些费力。她站在护士长办公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工作服的下摆，那本刚发下来的考核成绩册在她手里，仿佛有千斤重。鲜红的“78”分像两簇小小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视线——静脉穿刺操作考核，低于科室要求的85分及格线。
“小满啊，” 护士长李姐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却也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你的理论知识扎实，日常护理也很用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但这个穿刺技术，是硬功夫，是护士的基本功。这次是模拟，下次就是病人的血管了。心理素质，手上功夫，都得再练练。下次补考，一定要过，啊？”
“嗯，我知道，李老师。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刘小满的声音低低的，像被抽干了力气。她低着头，不敢看李姐的眼睛，生怕看到一丝失望。实习接近尾声，每一场考核都至关重要，这“不及格”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将她这些天因为虎子的画和日益熟练的操作积累起来的信心，浇了个透心凉。她想起考核时自己拿着针头，对着模拟手臂上那条“刁钻”的静脉模型，手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进针角度都乱了套。结果，一针穿破血管壁，一针位置偏移，分数自然惨不忍睹。
浑浑噩噩地完成上午的配药、发药，动作机械而沉重。午休时间，她躲到后院那棵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光斑，却丝毫照不进她心里那片阴霾。她掏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告诉他吗？他会不会也觉得失望？会不会觉得她不够努力？最终，那份委屈和沮丧还是冲破了心防。
今天穿刺操作考核……没过。78分。李老师说……基本功和心理素质都要再练练。 感觉好差劲……
消息发出去，她像泄了气的皮球，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闭着眼，阳光的暖意也驱不散心底的凉。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是王叙白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王叙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在茶水间，他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看到她的瞬间，他脸上的轻松笑意立刻被关切取代。
“小满？”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暖意和一丝急切，“怎么了？眼睛红红的？谁欺负我们刘护士了？告诉我，我立刻给他发律师函！”
他故作夸张的“威胁”让刘小满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点点，但委屈感更汹涌了。她扁了扁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考核没过……” 她把成绩册举到镜头前，那个刺目的“78”清晰可见。
王叙白脸上的玩笑神情瞬间敛去，眉头微蹙，眼神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她：“静脉穿刺？”
“嗯……” 刘小满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对着模型，手一首抖……脑子里全是上次给虎子扎针成功的画面，反而更紧张了……两针都偏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像做错事的孩子。
“抬起头，小满。” 王叙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穿透了屏幕的距离。
刘小满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失望，只有满满的心疼和一种沉静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看着我，” 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像温暖的溪流，“告诉我，从你第一天实习到现在，你扎了多少次针？成功了多少次？让多少个像虎子那样害怕的孩子安静下来？”
刘小满一愣，下意识地在心里默算：“……记不清了，很多很多次。成功的……大部分都成功了。”
“对啊！” 王叙白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朗，“一次模拟考核的失误，能抹杀掉你之前几百次成功的经验吗？能抹杀掉虎子画里那个光芒万丈的太阳天使吗？不能！绝对不可能！”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小满，你记住，考核是什么？它只是一个检测你某个时间点、某种特定压力下表现的工具！它不是对你整个人的审判！就像我写歌，难道每一首都能是爆款金曲吗？当然不是！我抽屉里废掉的稿纸能糊墙了！但这影响我继续创作、继续追求更好的旋律吗？”
这个比喻让刘小满微微一怔。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李老师说你基本功和心理素质要练，这有问题吗？没有。这是非常中肯的建议。” 王叙白的语气变得理性而务实，“但这恰恰说明，问题不是出在你‘不行’，而是出在你‘还不够熟练’和‘在高压下如何稳定心态’。这是可以通过刻意练习来解决的技术性问题！不是否定你的梦想，更不是否定你这个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镜头，仿佛要离她更近些，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不容置疑的信任：“刘小满，你是那个在真实战场上，面对哭闹的孩子、面对复杂血管也能稳住心神、最终一针见血的护士！模拟器再逼真，能比得上一个真实的、带着体温和恐惧的小病号吗？你连那个真实的战场都征服了无数次，难道还会被一个没有生命的模型打败？”
他的话，像一把有力的锤子，一下下敲击在刘小满心头的冰壳上。是啊，她在真正的病人面前，反而常常能超常发挥。模拟考核的压力，更多是源于她对“完美”的苛求和临近实习结束的焦虑。
“所以，” 王叙白的声音放缓下来，带着温柔的蛊惑力，“别被这个78分吓倒。它只是一块提醒你‘此地需要加固’的路牌，不是你梦想道路上的终点！现在，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刘小满看着他眼中那毫不退缩的信任和支持，心里的阴霾一点点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理解、被托举的力量感。她吸了吸鼻子，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我去找王老师（她的带教老师），请她下班后陪我再练！把模型带回家，睡前也练！我就不信了！”
“好样的！” 王叙白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像阳光穿透云层，“这才是我认识的刘小满！坚韧不拔，越挫越勇！” 他举起手里的咖啡杯，对着镜头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来，隔着屏幕，敬我们即将诞生的‘穿刺大师’！等你补考那天，我远程给你当啦啦队队长，24小时在线打气！保证声波穿透几百公里给你注入能量！”
刘小满被他逗笑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笑容却像雨后的阳光般灿烂：“一言为定！王大啦啦队队长！”
“包在我身上！” 王叙白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眨眨眼，“不过现在，刘护士，是不是该去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复仇’啊！快去！”
结束视频，刘小满收起手机，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低头再看那个“78”分，感觉不再那么刺眼了。它依然是个挑战，但不再是压垮她的巨石，而是一个需要跨越的台阶。她想起王叙白笃定的眼神和那句“你连真实战场都征服了无数次”，心中充满了力量。她挺首脊背，转身大步走向食堂，脚步重新变得轻快而坚定。实习的尾声，考核的暗礁或许存在，但她的灯塔，始终在远方，也在心里，明亮而温暖地指引着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