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青铜香炉里,沉香燃得正旺。我捻起案头一枚赤金饼,指腹碾过上面模糊的“陆”字——三日前抄没陆明家时,这玩意儿还藏在他家地窖的夹墙里。
“陛下,”李斯捧着账簿上前,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自三日前陆明伏法后,各郡县报上来的‘补库银’己达三十万两,其中南阳郡一次性缴了两万三千两,说是‘往年糊涂账’。”
我将金饼掷回木盘,听着金属碰撞的脆响:“糊涂账?怕是见朕砍了陆明的头,才想起自家库房的窟窿。”
“哈哈……大秦自建国以来国库第一次这么充盈,当初一统六国,觉得己经后富有了,现在想想,等商道在修好,商业税,过路费哎呀,想不敢想啊”李斯无法掩饰的笑道。
冯劫按剑站在一旁:“陛下,廉洁司己查出十七名郡守与勋贵勾连,光是九原郡旁的南阳郡就截下五车运往匈奴的私铁。”他展开一卷羊皮图,上面用朱砂圈着十几个红点,“末将请旨,将这些蛀虫一并拿下!”
“运送私铁?他们想做什么?不急。”我拿起李斯的账簿,看见“商道工程款”一栏多出的朱批,“先让他们把钱吐干净。丞相,商道北段的石料场,是不是还缺三万贯?”
李斯眼睛一亮:“陛下圣明!这三十万两赃款,老臣正打算分作三份:一份补商道工钱,一份补足各郡粮仓,剩下的……”
“剩下的给廉洁司。”我打断他,看向冯劫,“给你拨十万两,招五百名懂账目的书吏,把各郡县的库银查个底朝天。时间给过他们了,如查处贪墨未报,或者没吐干净的,超过十金剥皮充草,各郡县通报”
冯劫单膝跪地:“末将遵旨!定叫那些硕鼠无处可逃!”
蒙恬等众人说完也补充道“陛下,目前各郡军营己分配完毕,前天城中有一士兵为了立军功,在巡查时看见一老妇人修缮屋顶,想去帮忙,没经验给老妇人屋顶给踩踏了,被老妇人追着跑了三条街”
“哈哈哈”众人听罢皆大笑了起来。
“但在其他地方目前士兵们还没完全适应过来,目前正在整改中”蒙恬这时手里却多了个用油布包着的物事:
“陛下,九原郡上报——昨日匈奴有大批马车进入九原郡,匈奴中有个使者说这是他们商队,可守城士兵不放心,于是检查,发现那车中多为皮毛制品,可在中发现了这个。”
他展开油布,里面滚出一枚狼头金印,印纽缝隙里还卡着半片冻硬的血绸。
李斯凑近一看,脸色骤变:“这血绸上的纹路……像是月氏人的‘狼噬纹’!”(月氏指的现代甘肃地区的游牧民族”
我拿起金印,指腹蹭过印面阴刻的“右贤王印”,却在印台底部摸到细微的凸痕——那是三个匈奴文的符号。
“使者人呢?”我将血绸对着烛光,看见上面用密蜡写着“借道阴山,共分秦土”。
蒙恬沉声道:“九原郡余都尉以‘验看商品’为由扣下了,那使者腰间藏着两把月氏短刀,靴底还缝着右贤王的密信。”
他递过另一卷羊皮,上面用朱砂画着商道北段的布防图,角落歪歪扭扭写着:“扶苏信我,军备弛于互市。”
李斯抚须的手顿住:“陛下,之前您与右贤王谈和时,他曾指天发誓‘永不犯秦’,如今却私通月氏……”
“誓言?”我冷笑一声,将血绸掷入香炉,看它在火苗中蜷成黑灰,“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兄弟甚至父子间为了利益都可自相残杀,何况盟友呢?”
“他就算不来找朕,以后朕也会去找他的,大秦周边,不允许存在不能控制的威胁”
李斯听完,眼神一骤,心想“果然,这个皇帝和秦始皇一样都是杀伐果断的人,可千万不要穷兵黩武啊,否则我今日的贡献以后就是千古罪人”
“蒙将军,右贤王的车队里有哪些东西?”我接着问道。
“主要是毛衣、皮靴、毛毯,还有点黄芪天麻等。”蒙恬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说
“最蹊跷的是,他使者袖口绣着咱大秦的云纹——那料子,倒像是陆明家抄出来的蜀锦。”
我心中一凛,想起陆明账本里“收匈奴右贤王使者玉璧十双”的记载。
原来之前的结盟,并不是看中了我赠送的东西,而是希望我能够让大秦内斗,他好趁虚而入,真是好算计啊。
“陛下,”冯劫突然指向地图,“南阳郡私运的五车铁器,收货地址写的是‘云中牧场’,可云中是右贤王的地盘!”
“难怪他突然对商道起了心思。”我展开新绘的边境图,指尖划过阴山与商道的交汇点,“他拿了陆明铁器武装部众,又怕自己力量不够,所以勾连月氏,想在商道贯通前咬下这块肥肉。”
蒙恬猛地按剑:“末将请旨!趁他羽翼未丰,连夜奇袭右贤王牙帐!”
“不可。”我按住他的手腕,看向香炉中未燃尽的血绸灰烬,“右贤王敢在结盟后动手,必有后招。传令九原守将:放使者回去,就说‘陛下感念盟谊,他“送”的东西朕就收下了,而且愿再送他铁器十车’,但要他亲自来九原签收。”
李斯眼中闪过精光:“陛下是想……?”
“刚好我们现在缺衣服,他就送来了,又给国库省了一笔不是,而且目前新政刚起,如果发动战争,那更加麻烦,先敲打敲打他,就看这群野人是否识趣了”
我拿起那枚狼头金印,对着烛光细看印台底部的右贤王符号。
“让廉洁司加急查抄所有与‘云中牧场’有生意往来的商号,特别是那些卖过铁器的。再给月氏送封信,就说……
就说‘右贤王大量购买铁器,企图与他们联手对付我大秦,虽然大秦和月氏不合,但希望月氏族能清楚自己的分量,不要成了别人手中的炮灰,朕对匈奴那块不毛之地不管兴趣,朕赠送他们铁器十车,让他们自己想想怎么做’
蒙恬恍然大悟:“陛下高明!借月氏的刀削右贤王的势,再把通敌的蛀虫一并揪出来!但为何不借此机会灭掉匈奴收掉草原呢?”
“还不是时机啊,目前朝廷还不是很稳定,先让月氏帮我们管理段时间,等我们缓过来…..”
我走到窗前,看着宫墙上未化的积雪,想起之前与右贤王盟誓时,他按在青铜鼎上的手曾微微颤抖。那时只当是草原汉子的血性,如今才明白,那颤抖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野心。
“王三,”我转向内侍,“你下旨,把陆明家抄出的蜀锦都染成玄色,给九原驻军做旗号。让右贤王看看,他拿了大秦的料子,最终只会变成插向自己的刀。”
王三领命而去,李斯突然低声道:“陛下,老臣担心右贤王狗急跳墙,会对商道民夫下手……”
“他肯定会的。”我抚摸着案头的曲辕犁模型,想起断臂老兵布满老茧的手,“所以才要让他相信,大秦的注意力全在贪腐案上,不想发动战争。
蒙将军,你现在速回九原,提前部署边防军事,以防万一,把王离留在我身边即可,而且让士兵扮作民夫,在商道暗处埋好‘火油罐’——如果右贤王的骑兵敢冲进来,就让他们尝尝咱大秦‘火牛阵’的滋味。”
蒙恬轰然应诺,甲叶在烛火下闪着冷光。我知道,这把斩向贪腐的霜刃,终将同时劈开草原枭雄的野心。
而那些隐藏在盟誓背后的暗流,才刚刚开始在大秦的边境下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