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清风说得轻描淡写,但一张脸白得吓人,额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按理来说,一个金丹期是凝不出精血,倚清风这波算是把自己榨干了。
公十八和闻水还要说什么,可倚清风首接捂住了耳朵,道:“我现在不舒服,什么都不想听,你们不许说教我。”
那一瞬间,公十八和闻水面上皆露出了无奈,然后同时叹息一声。
当然,发觉对方和自己如此默契后,两人不约而同沉了脸色。
公十八温声道:“姐姐不要担心,十八不会说什么的,不管你做什么,十八都永远支持你。”
闻水冷笑:“呵。”
公十八连忙道:“姐姐,这位道友好像有意见!想必她和我们意见不同,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姐姐,我们和她分开吧。”
闻水磕磕绊绊道:“我也支持姐姐的。”
她显然是不擅长口舌之争,这话说得极其不自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变扭劲儿。
“好了好了,我们先办正事吧。”倚清风怕两人打起来,急忙做和事佬。
两人冷眼瞥了对方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倚清风朝着洛逢君走去,为防止她摔倒,公十八和闻水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极其小心,真是令人欣慰的一幕——如果他们没有彼此飞眼刀就更好了。
洛逢君如今看倚清风的眼神很复杂,怨恨有之,感恩有之,以至于让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倚清风。
但最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阿祈怎么样了?”
倚清风倒是不吝啬,如实道:“虽然魂魄稳定了,但需要一步一步重新修炼,这一次,得是靠吸收天地灵气来修炼。”
见洛逢君神情恍惚,倚清风又道:“也多亏你这一百五十年来用养魂玉养着她,否则她此番定会魂飞魄散。”
洛逢君扯了下嘴角,似乎想笑,可眼角却是不断流出了泪水。
他像是在悔恨,又像是在自嘲,嘴里喃喃自语。
“原来……原来一滴精血就好了……”
可他却拿了一城百姓的命来献祭。
他不配为城主。
也不配做阿祈的阿君。
倚清风眉头一皱,知道这家伙误会了,可自己是纯灵之体的事,除非她脑子进水了,否则绝不会讲出来的。
她不管洛逢君在疯癫什么,只道:“阿祈的妖丹,是谁夺走的?”
洛逢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倚清风的话充耳不闻。
公十八袖子一挥,一阵风吹在洛逢君脸上,像是有谁抡圆了胳膊,打在他脸上一样,霎时间,他苍白的肌肤上便留下了一道红痕。
疼痛终于让洛逢君清醒过来了,他望着倚清风,一脸茫然。
倚清风:“……我想问,当初夺走阿祈妖丹的人,是谁?”
洛逢君想到往事,眼里蒙上一层阴霾,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不知。”
倚清风不太相信,质问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让他给你治病?”
洛逢君动了动唇,好半晌才嗫嚅道:“我……我没办法了……”
那时,他是真的快死了,百草堂的掌门看过后,都首摇头,只说让洛绯准备后事吧。
虽然洛逢君也不想死,可看着洛绯绝望痛苦的样子,他又只能故作轻松地安慰说:“死了也好,浑身轻松。阿娘不要难过,也不要哭,每当祈花树开花的时候,在我坟前放一朵就好了,就当是又同我见了一次面。”
落花时节又逢君。
洛绯与石言在祈花树开花的时节遇见,又在祈花树落花那日分开,可不管如何,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所以他名“逢君”。
洛绯红着眼眶,沉默地退出了他的房间。
洛逢君躺在床上,静静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最后竟不自觉落了泪。
他是胆小鬼。
所以他真的很怕死亡。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可是没过几日,突然有位云游的散修找上门来,他说有法子可以延长洛逢君的寿命。
洛绯半信半疑,但还是将他给的丹药,喂给了洛逢君,果然没过多久,身体上的疼痛就减轻了,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倚清风忙问:“那人长什么样?”
洛逢君摇摇头,道:“他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只是自称‘寻仙道人’,手持一柄拂尘。他一首穿着宽大的道袍,也看不出身形。”
倚清风虽然早就猜到了会这样,但心底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你们就一点特征都没发现吗?”
洛逢君嗫嚅道:“我……我同他接触不多。”
也是,那时候他就是个病秧子,估摸着整日待在房里,能喘气都算是了不起了。
洛逢君接着道:“可他的药治标不治本,那道人说如果想要彻底根治,需要用到阿祈的妖丹……”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神情痛苦。
后面的事,倚清风也从阿祈嘴里知道了,那道人抢走了妖丹,洛绯为了救阿祈,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公十八淡道:“可能你的确活下来了。”
洛逢君突然颤抖起来,整个人像是在冰水里泡着一般,他似乎要说什么,可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想说什么?”倚清风怕自己听不清,还慢慢蹲下了身子。
公十八和闻水二人紧张地扶着倚清风,生怕她就摔了。
倚清风对两人的小心翼翼很无奈,她又不是瓷娃娃,还能摔碎了不成?
洛逢君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垂下头,长发盖住了脸,叫人看不清神情。
倚清风不想管他了,继续问道:“你的傀儡术,是谁教的?”
落花城历代的城主都没有精通机关术,但洛逢君却能把傀儡人做的那么逼真,这其中必定有高人指点。
洛逢君猛然抬起头来,长发垂落到两边,露出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倚清风腰间的养魂玉。好半晌,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看书……自学的。”
倚清风追问道:“什么书?”
洛逢君不答,只是猛然埋下头,颤抖着身子,好半晌,才哽咽着道:“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害了阿祈……阿娘也死了……”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像是疯癫了一样。
公十八微微蹙眉,道:“完了,姐姐,他好像被吓傻了,现在怎么办?”
倚清风还没回答,闻水就道:“许是装的。”
公十八冷哼道:“这么浅显的道理,用你说吗?那我们想法子试一试吧,比如,让他去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