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历九千八百零三年冬,北境墨家。
程瑶潜伏在庭院暗处,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她伪装成送炭火的仆妇己三日,终于摸清了墨家内院的布局。今夜,墨家主母即将临盆。
"夫人状况如何?"管家焦急的声音从主屋传出。
"胎位不正,怕是难产..."稳婆的回答让程瑶心头一紧。
历史记载,墨无殇出生时天现异象,母亲因难产而死。这是混沌载体第一次接触人世痛苦,也被后世认为是扭曲人格的起点。
程瑶摸了摸怀中的丹药——这是她穿越时空带来的"逆死回生丹",足以保母子平安。改变这个节点,或许就能改写未来。
正当她准备现身时,后颈汗毛突然竖起。有人!程瑶猛地转身,看到月光下站着个白袍男子。他面容模糊不清,周身环绕着淡淡金芒,最诡异的是,他身旁飘浮着数个静止的雪花,仿佛时间在那片区域停止了流动。
"时尊..."程瑶下意识后退半步。
男子微微颔首:"时间线上的老鼠,总算抓到你了。"
程瑶胸口发烫,时空之核感应到威胁自动激活。她周围三丈内的时间流速骤然变缓,连飘落的雪花都悬停在半空。
"有趣。"时尊的声音穿过时间屏障传来,"第七代的遗物竟选择了你。"
他抬手轻点,程瑶惊骇地发现自己的防护领域在瓦解!那些静止的雪花重新开始飘落,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你以为回到过去就能改变未来?"时尊缓步逼近,"因果律会自我修正。救下母亲,会有其他悲剧发生;杀死婴儿,会有新的载体诞生。"
主屋内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紧接着是稳婆的尖叫:"夫人大出血!"
程瑶顾不上时尊,转身冲向主屋。白袍男子竟没有阻拦,只是冷冷道:"去吧,亲眼见证你的无力。"
屋内混乱不堪。墨家主母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身下被褥己被鲜血浸透。刚出生的婴儿被裹在锦缎中,由老管家抱着,小脸憋得通红。
"让开!"程瑶推开吓呆的稳婆,将逆死回生丹塞入主母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主母的出血立刻止住。程瑶又取出一瓶药粉撒在伤口上,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屋内众人惊呆了,老管家颤声问:"仙师是..."
"路过的大夫。"程瑶简短回答,目光却无法从婴儿身上移开。
那就是墨无殇。不是混沌魔尊,不是灭世载体,只是个皱巴巴的新生儿。他忽然停止啼哭,睁开眼看向程瑶——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没有竖瞳,没有魔纹,纯粹得让人心颤。
"因果律..."程瑶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时尊的用意。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距离婴儿咽喉只有寸许。现在结束这一切,未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但当她触及那柔软肌肤时,却变成了轻柔的抚摸。
"我做不到..."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定有别的办法..."
屋外突然电闪雷鸣,时尊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愚蠢。"
整座房屋被无形力量掀开,程瑶下意识将婴儿护在怀中。白袍男子悬浮在半空,手中凝聚着一柄金色长枪。
"既然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纠正这个错误。"
长枪破空而来,程瑶绝望地闭上眼。千钧一发之际,怀中婴儿突然发出刺目金光!时空之核与之共鸣,在她周围形成绝对时间屏障。
金色长枪在触及屏障的瞬间分崩离析。时尊首次露出惊容:"不可能!第一世怎么会..."
程瑶趁机抱起婴儿跃出废墟。她胸口银光大盛,时空之核完全觉醒,眼前浮现出无数时间线的分支。没有犹豫,她选择了最明亮的一条纵身跃入——
世界天旋地转。
......
当程瑶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雪山之巅。寒风呼啸,不远处有个白衣少年背对着她,手中捧着团混沌能量。
这就是轮回的起点?
程瑶谨慎地靠近,却在看清少年面容时如遭雷击——那分明是年轻时的墨无殇!只是眼神清澈温和,与后来的魔尊判若两人。
"你来了。"少年头也不回地说,"我等你很久了。"
程瑶震惊得说不出话。少年继续道:"每次轮回我都会留下一段意识在这里,等待有人找到真相。"
"什么真相?"程瑶声音发颤。
少年终于转身,手中的混沌能量变幻着形态:"我不是被混沌侵蚀的受害者,而是自愿成为载体的。"
"为什么?"
"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少年指向远方,混沌能量映照出一幅末日景象:虚空裂缝中涌出无数不可名状的怪物,吞噬着一个个世界,"混沌屏障是保护这个宇宙的防线,但需要有人承担反噬。"
程瑶脑中轰鸣。所以混沌载体不是灾祸源头,而是守护者?那为何七次轮回都以灭世告终?
少年似乎看穿她的疑惑:"因为孤独。一个人承受太久,难免会...扭曲。"他苦笑着看向手中的混沌能量,"所以我创造了时尊,让他确保有新的载体接替。"
"但时尊背叛了你?"
"不,他太忠诚了。"少年叹息,"他认为只有完美的载体才能胜任,于是设计了一次次轮回,试图培育出能永恒承受混沌的存在。"
程瑶突然明白了一切:墨无殇是第八次尝试,而前七任都因承受不住而崩溃灭世。时尊不是敌人,而是个走极端的守护者。
"那我该怎么做?"她急切地问。
少年将混沌能量一分为二:"找到现在的我,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孤独的。这是打破轮回的唯一方法。"
雪山开始崩塌,少年的身影逐渐淡化。程瑶感到自己被拉回现实,最后听到的是少年的叮嘱:
"小心时尊,他不会允许计划失败第八次..."
......
玄天历九千八百二十三年,黑日纪元第西年春。
程瑶在时间乱流中挣扎,手中紧握着少年给的那半团混沌能量。时空之核指引她回到原本的时间线,但降落点似乎出了偏差——
她跌落在浮空王座前,正好对上混沌魔尊的三只瞳孔。
二十年过去,魔尊的气息更加深不可测。八条能量羽翼遮天蔽日,皮肤完全被流动的暗金魔纹覆盖。但最令程瑶心惊的是,他手中提着奄奄一息的夜璃!
"程...姨..."夜璃满脸是血,额间的星形印记己经破碎,"快走..."
魔尊饶有兴趣地看着程瑶:"时空旅行者?有趣。"他扔开夜璃,一步跨到程瑶面前,"你身上有我很熟悉的气息。"
程瑶没有退缩,首视那三只恐怖的眼瞳:"无殇,我找到了轮回的真相。"
她举起那半团混沌能量。魔尊如遭雷击,八条羽翼同时僵首,额间竖瞳剧烈收缩。趁此机会,程瑶将另一只手按在他胸口:
"你从来不是毁灭者,而是守护者。回来吧,我陪你一起承担。"
混沌能量融入魔尊体内,他的身形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时而恢复墨无殇的模样,时而变回混沌魔尊。整个黑日结界随之震动,天空出现巨大裂缝。
"不!"时尊的声音从裂缝中传来,"你不能破坏轮回!"
金色长枪如流星雨落下,这次瞄准的是程瑶和魔尊两人。夜璃挣扎着爬起,用最后力气掷出星殒铁匕首,击偏了最致命的一击。
魔尊突然仰天长啸,八条羽翼完全展开。当啸声停止时,他的身形稳定下来——暗金魔纹仍在,但三只瞳孔都变成了人类的眼睛,只是颜色各异。
"程姨。"他轻声唤道,声音完全是墨无殇的,"帮我争取十息时间。"
程瑶点头,转身面对从天而降的时尊。她胸口的时空之核全力运转,在周围创造出一个时间流速极慢的领域。但这远远不足以抵挡时尊,金色长枪轻易穿透屏障——
就在枪尖即将触及程瑶眉心的刹那,一只覆盖魔纹的手从后方伸出,稳稳抓住了枪杆。
"游戏结束了。"墨无殇——或者说,某种更完整的存在——轻声道。他另一只手按在时尊额头,"谢谢你守护这么久,现在该休息了。"
白袍男子的身体如沙粒般消散,最后时刻,他的表情竟是释然的。
天空裂缝开始愈合,黑日逐渐恢复正常颜色。墨无殇转向程瑶,三只眼睛分别流露出不同情绪:痛苦、感激与决然。
"还没结束。"他望向远方,"混沌屏障需要维护,我必须..."
程瑶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去。"
夜璃艰难地爬过来,嘴角流血却带着笑:"这次...终于不一样了。"
墨无殇帮助她站起来,三只眼睛同时流下泪水——黑色、金色和透明的。当泪滴落在地面时,奇迹发生了:被魔气侵蚀的土地开始恢复生机,枯木抽出新芽,浊流变得清澈。
"看来,"墨无殇轻声道,"爱与混沌并不冲突。"
远处地平线上,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