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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省。
与第三省那被昏黄毒雾笼罩的末日景象不同，这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蔚蓝。
高耸的合金围墙将城市圈禁，墙内，是秩序井然的人类文明最后堡垒。
露天集市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叫卖声和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廉价而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夜玄提着一个菜篮子，正蹲在一个摊位前，认真地挑选着番茄。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头发有些乱，眼神清澈而空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反应慢半拍。
“这个，红。”他拿起一个，递给摊主大叔，脸上露出一个干净的傻笑。
摊主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接过番茄称重：“好嘞，夜玄，你妹妹又让你来买菜啊。”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无形的声波扫过整座城市。
集市上所有悬挂的公共光幕，瞬间切换了画面。
原本播放着征兵广告和失物招领的光幕，此刻，变成了一片被战火染红的天空。
“紧急插播，第三省战况首播……”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集市瞬间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他们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死死地盯着光幕。
画面中，一架通体散发着星辉的战机，正以超越人类想象的机动性，与一头由钢筋水泥和血肉组成的移动山脉缠斗。
每一次规避，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每一次攻击，都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是‘星尘’号！是‘幽灵’陈默！”有人认出了那架战机，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天呐，那就是A级怪兽吗……”更多的人，则被那头名为“深渊哀嚎者”的巨兽吓得浑身发抖。
夜玄也抬起了头。
他看着光幕，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那毁天灭地的景象。
他不懂什么是A级，也不认识那个叫陈默的英雄。
但他的身体，他的本能，却在那巨兽出现的瞬间，传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别样的感觉。
画面中，“星尘”号冲上云霄，而后，神罚降临！
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精准地命中了怪兽的核心。
“赢了！”
“干得漂亮！人类万岁！”
短暂的死寂后，集市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无数人相拥而泣，激动得不能自己。
摊主大叔也激动地拍着夜玄的肩膀：“看到了吗夜玄！我们赢了！我们人类，是最强的！”
夜玄没有回应。
他只是歪着头，看着光芒散去后，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他感受到了。
一股比之前那头“大家伙”精纯百倍、浓郁千倍的能量气息，正在酝酿。
那气息，带着纯粹的恶意、毁灭和灾厄。
对人类而言，是末日。
对他而言……
是无法抗拒的……香味。
咕噜。
夜玄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有点饿了。
下一秒，画面突变。
一道漆黑的人影如鬼魅般出现，轻易地贯穿了“星尘”号的驾驶舱。
英雄，陨落。
光幕上，那张没有任何五官的脸，仿佛透过屏幕，注视着每一个观众。
S级，灾厄。
集市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
取而代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有人瘫倒在地，有人失声痛哭。
摊主大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末日，似乎又近了一步。
而夜玄，依旧是那副呆呆的样子。
他只是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婪。
……
与此同时。
第二省，第十七高级中学。
高三的教室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巨大的全息投影，正实时播放着第三省的惨剧。
从“幽灵”陈默驾驶“星尘”号的英勇，到“神启”一击的震撼，再到最后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反转。
全班同学，包括讲台上的老师，都看得脸色惨白。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顾家三姐妹，神色各异。
顾天，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少年，此刻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画面中“星尘”号的每一个规避动作，每一次武器切换。
那是教科书级别的操作，是每一个有志于成为战士的少年，梦寐以求的境界。
当那只黑手贯穿驾驶舱的瞬间，顾天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不甘。
太弱了。
即便是人类最顶尖的王牌，在真正的灾厄面前，也如此不堪一击。
那股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身旁的顾美玲，这个活泼爱笑的女孩，此刻眼圈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像顾天那样分析战术，她只看到了一个英雄为了守护家园，血洒长空。
她看到了集市上那些民众从狂喜到绝望的脸。
那股悲伤和恐惧，仿佛感同身受。
她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知道，哭泣是懦弱的表现，而她，是家里的“小太阳”。
最平静的，反而是大姐顾清寒。
她一头清爽的短发，侧脸的线条冷冽如刀。
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寒意越来越重。
她的思维，早己跳出了战斗本身。
A级可以蜕变为S级。
这个情报，足以颠覆人类现有的所有防御体系。
这意味着，任何一个A级怪兽，都可能是隐藏的“核弹”。
第二省，离第三省并不遥远。
一旦那头新生的S级怪兽开始移动……
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桌下的刀柄上。
那柄跟了她多年的短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传来一丝冰冷的触感。
还不够。
自己的刀，还不够快，不够强。
必须……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守护自己的家人。
守护那个……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的，傻傻的哥哥。
教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绝望的情绪如同病毒般蔓延，每个人都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咳……”
突然，一声故作轻松的咳嗽打破了沉寂。
是顾美玲。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喂，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干嘛？”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管的颤抖。
她一巴掌拍在顾天的背上，又伸手捏了捏顾清寒冰冷的脸颊。
“不就是S级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它在第三省呢，离我们十万八千里！”
女孩挺起小胸膛，挥了挥的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信心。
“再说了，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就算它真打过来，有我姐在呢！我姐的刀可是超——厉害的！”
“还有小天！”她又看向自己的弟弟，“你的枪法那么准，隔着八百里都能打中苍蝇腿，肯定能一枪把它眼睛打爆！”
这番话，幼稚得有些可笑。
但在这死寂的绝望中，却像是一缕强行挤进乌云的阳光。
周围的同学都愣愣地看着她。
顾天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
顾清寒眼中的寒冰，也融化了一丝，她看着自己这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知道，妹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
“好了，别耍宝了。”顾清寒伸出手，揉了揉顾美玲的头发。
“嗯！”顾美玲重重地点头，笑容终于变得真实了许多，“回家！我们快点回家！也不知道夜玄哥那个笨蛋，菜买好了没有！”
一想到那个傻乎乎的哥哥，三个人的心，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丝安宁。
仿佛只要有他在，那个家，就还是那个温暖的港湾。
……
集市。
人群在恐慌中渐渐散去。
摊主大叔失魂落魄地收拾着摊子，准备提前收摊。
他看到夜玄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唉，夜玄，你也快回家吧，世道要乱了。”
他将那袋装好的番茄塞进夜玄的菜篮子。
“算了，这个不要钱了。”
夜玄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他提着菜篮子，转过身，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己经恢复成广告画面的光幕。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
“好饿啊。”
他轻声呢喃着，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那双清澈空洞的眼睛深处，一抹比“深渊哀嚎者”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饥饿感，一闪而逝。
天空，似乎变得更美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