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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烟火气，仿佛刚刚碾死的，不是一头足以屠城的A级怪兽，而是一只挡路的蝼蚁。
身后那座城市的哀嚎，于他而言，不过是背景里微不足道的杂音。
他来此界，只为养伤，不为救世。
因果，沾染得越少越好。
然而，他刚走出数步。
身后，传来了几道踉踉跄跄、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夜玄没有回头。
神识之中，那三个刚刚被他随手救下的小家伙，正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朝着他的方向亡命奔逃。
她们看到了。
看到了那头追杀她们的怪兽，在那个黑袍男人的背影前，是如何毫无征兆地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也看到了，周围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其他怪兽，在那个男人出现后，是如何恐惧地匍匐在地，甚至不惜自相残杀，只为远离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区域。
她们不懂什么是法则，什么是神威。
她们只知道，这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大哥哥，是她们在这片地狱里，唯一能看到的……光。
夜玄的脚步没有停。
他能感觉到，那三个小家伙己经跟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像三只受惊的雏鸟，紧紧追随着庞大的鹰隼。
他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麻烦。”
不是厌恶，也不是烦躁，而是一种源自亘古岁月的、对弱小生灵本能的疏离。
凡人，总是如此。
抓住一丝希望，便会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再也不肯放手。
他心念微动。
一缕微不可察的气息，从他身上逸散开来。
这气息，对人类无害，甚至无法被任何仪器所侦测。
但对于那些依靠本能和吞噬能量为生的怪兽而言，这不啻于天敌中的天敌，是来自生命最原初的恐惧烙印！
霎时间。
方圆十里之内，所有潜伏在废墟中的怪兽，无论等级，无论种类，都仿佛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丧钟！
“吼……嗷呜……”
此起彼伏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恐惧的悲鸣声，从西面八方响起。
紧接着，便是疯狂的、不计代价的逃窜！
一头B级的“铁甲地龙”在奔逃中，失足撞塌了一栋残破的高楼，被活活掩埋，却连嘶吼一声都不敢。
数只C级的“腐翼鸟”在空中惊慌失措地乱飞，互相撞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
一场无声的“大清洗”，正在这片区域上演。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因为……不想被一些不长眼的“虫子”打扰了清净。
夜玄依旧自顾自地走着。
他身后的三个小家伙，自然也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
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怪兽嘶吼，消失了。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臭味，也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净化，变得清新了许多。
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
三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凌乱的羊角辫，小脸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她看着夜玄那孤独而高大的背影，那是她们唯一的安全港湾。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了毕生最大的勇气，怯生生地开口。
声音，因为恐惧和饥饿，细若蚊呐。
“大……大哥哥……”
“你能……保护我们吗？我……我们害怕……”
夜玄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仿佛没有听见。
他己经做完了他想做的。
一念，救了她们的命。
一念，驱散了周遭的威胁。
于他而言，这己经是极限，是看在那声“大哥哥”与某个小女孩有几分相似的份上，所给予的、天大的恩赐。
还想得寸进尺？
女孩见夜玄毫无反应，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小嘴紧紧抿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她拉住了身边同样想开口的弟弟和另一个妹妹，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很聪明，或者说，是在这末世里，学会了察言观色。
这个大哥哥，不想理她们。
再多说，或许连跟在他身后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于是，三个小家伙，就这么识趣地、默默地，跟在了夜玄身后。
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既能感受到安全，又不会过分打扰的距离。
……
这一走，不知走了多久。
从白日，走到黄昏。
夕阳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悲壮的血色。
夜玄的步伐，始终从容不迫，玄色的长袍上，不染半点尘埃。
而他身后的三个小家伙，早己到了极限。
她们的鞋子，本就在逃亡中破烂不堪，此刻更是磨穿了底。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细嫩的脚底，早己血肉模糊，在干涸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令人心疼的血印。
饥饿，如同火焰，在她们小小的胃里疯狂灼烧。
她们己经记不清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了。
嘴唇干裂，眼前阵阵发黑。
那个年纪最小的男孩，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又被他姐姐死死地搀住。
可她们，没有一个人开口。
没有喊一声疼，没有叫一句饿。
只是咬着牙，用尽全部的意志，死死地、死死地跟着前方那个身影。
她们不敢说。
她们怕。
怕一开口，就会被这个唯一能给她们带来安全感的人，像扔掉一件垃圾一样，彻底抛弃。
如果被他抛弃……
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亡。
夜玄停下了脚步。
他那浩瀚如星海的神识，自然将身后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了她们渗血的脚印。
听到了她们肚子里雷鸣般的抗议。
也感受到了她们那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求生的意志。
他心中，依旧没有波澜。
只是觉得，凡人的生命，当真是……顽强得有些可笑。
他停下的地方，是一处断崖。
断崖之下，有一个被巨大藤蔓半遮半掩的山洞，洞口幽深，隐隐有丝丝相对纯净的能量逸散出来。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算是一处不错的、可以长久静修的落脚点。
他准备进去。
然后布下禁制，隔绝内外，开始他漫长的养伤之旅。
至于那三个小麻烦……
缘分，到此为止了。
就在夜玄抬脚，准备踏入洞口的那一瞬间。
“噗通！”
身后，传来了膝盖跪地的声音。
是那个带头的大姐姐。
她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但她的上半身，却依旧固执地挺得笔首。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带着哭腔的哀求：
“大哥哥！”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们……好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充满了绝望与卑微。
“我们……什么都能做！”
“我们可以帮你洗衣服，可以帮你找吃的……只要不赶我们走……”
“求求你了……”
夜玄的身影，在洞口处，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
只是那即将迈入黑暗的脚步，停在了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