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残月下的鬼市像条蛰伏的毒蛇，青石板缝里渗出腐臭的污水，两边挂着人皮灯笼的铺子早关了门。
夜枭贴着斑驳的朱漆墙根移动，腰间陨铁匕首压得胯骨生疼——这是他前日刚献给王妃的防身利器，此刻却成了撬动秘密的楔子。
暗卫的靴底碾碎半片风干的蜈蚣，巷尾突然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轻响。三辆蒙着黑毡的马车从浓雾里钻出来，赶车人裹着灰斗篷，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下巴上有道蜈蚣状的疤痕——正是隐月阁线人提过的“焚天教暗桩”。
夜枭的指节在袖中捏紧。这趟跟踪他绕了七道弯，从城南药铺到城北赌坊，终于在鬼市截住了这条线。
他摸出怀里的竹筒，刚要吹暗号让外围的隐月阁弟子包抄，忽觉后颈寒毛倒竖。
“好个定北王府的鹰犬。”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瓦檐传来，七道黑影如夜枭般利落跃下，每人腰间都挂着青铜蛊罐，罐口爬满赤红色的小蛇。
为首的络腮胡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焚天教图腾——是金丹期的蛊修！
夜枭反手抽出陨铁匕首，刀身嗡鸣震得虎口发麻。他早料到商队有防备，却没料到对方首接派出了金丹境的护法。匕首斩落两道蛊蛇，第三道却擦着他左臂划过，尖锐的蛇牙扎进皮肉，剧痛顺着血脉窜上头顶。
“蚀骨蛊。”络腮胡舔了舔嘴角，“三个时辰后，你的骨头会像被万蚁啃噬，最后连神识都会被蛊虫蛀成筛子。”
他挥了挥手，其余六人瞬间散成六合阵，将夜枭困在中央。夜枭的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左臂的肌肉正在发肿，皮肤下有细细的红线朝着心口蔓延。
隐月阁的暗号还卡在喉咙里——若是此时呼救，王妃必然会冒险来救，可她昨日刚为了破太子的粮商局耗尽灵力……
“咳！”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冲散了几分眩晕。左手按在腰间的断刃上，那是隐月阁特制的短刀，刀身淬了王府秘传的止血药。
“主子给的命，轮不到尔等玷污。”他低喝一声，短刀挥过左臂肘弯，骨茬断裂的脆响混着闷哼，断臂“当啷”坠地。血花溅在青石板上，像极了王妃嫁衣上的暗纹。
夜枭的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右手的陨铁匕首却握得更紧。他踢开断臂，任鲜血浸透鞋袜：“来啊，老子这条命，要换你们七颗人头！”
络腮胡的脸色变了。他见过太多江湖人断肢保命，可像夜枭这般眼都不眨、连痛呼都压在喉间的，倒真是头回见。
“给我往死里打！”他暴喝一声，七只蛊罐同时打开，数百只赤蛇嘶嘶吐信，在半空织成红色的网。
夜枭的匕首划出银弧，斩落几十只蛇，却到底伤了元气。左肩的伤口还在冒血，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慢。恍惚间想起前日在冰窖里，王妃用灵泉给他洗去刺青时的温度——那是他二十年来，头一回觉得自己不是块任人揉捏的冰疙瘩。
“砰！”巷口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七道身影同时僵住——他们布的六合阵不知何时被破了个缺口，穿着月白衫子的女子正踩着满地碎蛊罐走来，鬓边的珍珠步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王妃？”络腮胡的声音发颤。他早听说这女人能引动雷劫威压，可此刻她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怎么会……
“夜枭。”沈明月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把人带回去。”她指尖凝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正是前日在太后寿宴上剖蛊用的“噬毒针”。
夜枭咬着牙抓起络腮胡的衣领，另一只手拽住最近的喽啰。
沈明月的目光扫过满地断蛇，忽然蹲下身，用金针挑起一只没死透的赤蛇。蛇腹下，一枚极小的青玉印正闪着幽光——是太子府的云纹徽记。
“好个赵恒。”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连焚天教的蛊修都养到眼皮子底下了。”
回到王府冷院时，夜枭的脸色己经白得像纸。沈明月让丫鬟烧了三大桶热水，又从须弥境里取出灵泉。
当灵泉的清冽气息漫进屋子时，夜枭忽然低笑：“主子，这味儿……像极了冰窖里的雪。”
沈明月没接话。她捏着噬毒针，在夜枭的断臂处轻轻一点。针尖刚触到皮肤，便见一缕黑血顺着针身爬进须弥境。
空间里的灵田突然泛起涟漪，原本清澈的灵泉竟在西北角凝出一片暗紫色的沼泽，沼泽里漂浮着几只半透明的蛊虫，正啃食着残魂。
“这是……”她有些惊喜。须弥境的净化功能终于进阶了，现在不仅能吸收毒素，还能培育攻击性灵植。
“主子。”夜枭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那络腮胡身上有太子的密信。”
他从怀里摸出半张烧焦的纸，“我烧了大部分，就留了这半页……”
沈明月展开纸页，上面的字迹还带着焦痕：“七月十五，鬼门开，取定北王项上人头祭阵。”
她的手指骤然收紧，纸页在掌心碎成齑粉。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沈明月起身给夜枭盖好被子，转身时瞥见他枕边的陨铁匕首——刀刃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好好养着。”她轻声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去会会那位太子殿下。”
夜枭闭着眼睛笑了。他能感觉到，断臂处的疼痛正在被灵泉一点点抽走。而更让他安心的，是窗外传来的细碎脚步声——那是王妃在布置新的警戒阵，灵纹在青石板上流转，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她指尖凝出的冰花。
暗夜里，须弥境的毒沼突然翻涌起来。一只半透明的蛊虫从沼泽里钻出来，朝着灵田的方向爬去——那里，一株血色的曼陀罗正抽出新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