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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晚风裹着新翻泥土的腥甜，沈明月踩着田埂上的湿泥，指尖掠过一丛刚冒尖的青稻。稻叶上凝着夜露，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金芒——那是她往稻种里掺的微量灵石粉，经灵泉温养后析出的灵气结晶。
“王妃，这稻子...当真能三日一熟？”农庄管事老张缩着脖子跟在身后，灯笼光晕在他脸上晃出半片惊惶。他种了西十年地，头回见秧苗在月光里抽节，方才还只齐膝高的稻穗，这会儿竟己压弯了茎秆。
沈明月捻下一粒稻种，放在手心里搓开。米芯处流转着细密的灵纹，像极了须弥境灵田里爬过的紫纹，却又多了几分温驯。
“老张头，明儿起让庄户们轮班收割。”她抬眼望向远处连绵的田垄，那里新翻的泥土泛着黑油油的光，“割完一茬立刻再种，莫要歇着。”
“可...…可这稻子比寻常米香十倍，庄户们都说吃了夜里不冷了。”老张挠着后脑勺，声音发颤，“前日王大柱家那瘫了三年的老母亲，喝了碗灵稻粥，今儿竟能扶着墙挪步了。”
沈明月唇角微勾。她早算到灵稻会带点治病的奇效——须弥境的灵泉本就有洗髓功效，经地脉灵气滋养后，微量的灵韵渗入米粒，正好能调理凡人的气血。这样的米，谁还肯去买太子粮行里掺了沙的陈米？
东六街，太子府密室。檀香在青铜炉里噼啪作响，赵恒攥着账本的手青筋暴起。案上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晃，将他脸上的阴鸷映得忽明忽暗。
“主子，西市福来米行今儿关了门。”跪在地上的门客喉结滚动，“说是存粮全被百姓用银钱砸了门，可小的去查过，他们库房里堆的还是去年的陈米。”
“那北市永丰号呢？”赵恒的指甲掐进红木案几，留下月牙形的凹痕。
“永丰号...今儿晌午被人掀了招牌。”门客缩成一团，“百姓举着灵稻骂，说永丰号的米喂猪都嫌硌牙。小的还听人说...说是定北王妃的庄子里，稻子能在月光下长。”
“啪！”账本重重砸在门客额角。
赵恒霍然起身，玄色蟒纹暗纹的锦袍扫过案上茶盏，青瓷碎片混着冷茶泼了满地。他大步走到密室角落的龙纹柱前，掌心按在柱身凸起的鳞甲上——那是他用来控制京城粮价的机关，从前只需转动龙首，就能让米价翻三倍。
“查！给本王查那女人到底种的什么邪物！”赵恒的指节抵着龙纹柱，骨节泛白，“三日前她还求着本王开恩，说冷院潮湿要借农庄晒药材，合着是在这儿下套！”
门客趴在地上不敢动，只听见龙纹柱发出“咔嗒”轻响。
赵恒突然转身，靴底碾过瓷片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钱庄那边如何？”
“回主子..….挤兑的人从朱雀街排到了承天门。”门客声音发虚，“今日己兑出八十万两现银，库里的存银...只剩三成了。”
赵恒的瞳孔骤缩。他经营京城粮行五年，靠的就是垄断米价囤货居奇，再拿赚来的银钱填钱庄的窟窿。可如今灵稻像潮水似的涌进市场，百姓宁肯排整夜队买灵稻，也不愿多花一文买他的陈米——没了粮行的进项，钱庄拿什么堵那些要取钱的窟窿？
“备马！”他扯下腰间玉佩砸在地上，翡翠碎片溅到门客脸上，“去定北王府！本王倒要看看，那女人的灵稻是不是长了翅膀！”定北王府，冷院。
沈明月靠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听着暗卫夜枭的汇报。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混着他低哑的嗓音：“太子带着三十个护卫出了府，往这边来了。”
“慌什么？”她端起茶盏抿了口灵泉泡的茶，“他若真敢闯王府，正好坐实了私调护卫的罪名。”
夜枭垂眸看她腕间的银铃——那是今日从灵稻上摘下的，每串银铃里都封着粒灵稻，风吹过便会散出极淡的米香。
“主子，那灵稻...真能断太子的根？”
“不是断根。”沈明月望着院外渐起的薄雾，月光在雾里晕成团，“是要他连骨头都剩不下。”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护卫的呵斥：“太子爷到！定北王何在？”
沈明月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了叩石桌。石桌下埋着块留影石，能将太子今夜的动静原封不动录下来——等明日早朝，她要让满朝文武看看，太子赵恒是如何带着兵器夜闯亲王府的。
“夜枭，去开府门。”她站起身，嫁衣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记得告诉太子...…本王妃的灵稻，是拿他的命根当肥料种的。”
太子府密室，三更。赵恒攥着从定北王府带回来的灵稻，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龙纹柱上的裂痕顺着龙首爬下来，像道狰狞的伤疤。
“主子，钱庄那边..….”门客缩在阴影里，声音比蚊虫还轻。
“滚！”赵恒怒吼着将灵稻砸向龙纹柱，米粒撞在柱身上弹开，落了满地。他盯着地上的灵稻，突然蹲下身，捡起一粒放在嘴边咬开——米芯里竟渗出极淡的灵气，顺着喉咙首往丹田钻。
“这不是稻子...”他嗓音发颤，“这是...这是能吸地脉灵气的妖物！”
龙纹柱突然发出“咔嚓”一声，最顶端的龙首“当啷”坠地。赵恒盯着那断裂处，终于想起幼时听钦天监监正说过的话——地脉灵气是王朝根基，若有异物疯狂吸纳，不出三月，京城周边的土地便会寸草不生。
可他更怕的是，沈明月种的根本不是稻子，而是一把插在他心口的刀。这刀现在还没出，但等他的钱庄彻底垮了，等他的粮行全关了，这刀..….便要剜出他的心脏。
“去！把所有存粮都低价卖了！”他踉跄着扶住龙纹柱，“再让人去庄子里烧了那些灵稻！本王就不信，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能翻了天！”
门客刚要退下，忽听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赵恒猛地抬头，透过雕花窗棂望向夜空。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远处的火光却亮得刺目——是定北王府的农庄方向。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烧得好！烧了那些妖物，本王就能...…就能...…”
话音未落，一名护卫跌跌撞撞冲进密室：“主子！不好了！定北王府的灵稻...烧不着！”
“你说什么？”
“那些稻子浸了水似的，火把刚凑过去就灭了。庄户们说...说稻秆里流着泉水！”
赵恒只觉喉头一甜，鲜血溅在龙纹柱上，将裂痕染成了刺目的红。他望着地上的灵稻，终于明白沈明月给他下的是什么套——她不是要他的钱，是要他的命，要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这灵稻的生长里，慢慢烂成泥。
窗外，乌云散了。月光重新洒在地上的灵稻上，米粒泛着淡金的光，像极了沈明月那日站在田埂上的眼睛——冷，却亮得让人胆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