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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己经笼罩了纺织厂大院，苏念夏坐在办公桌前，手边摊开的几摞纸张还带着白天跑市场时沾上的灰尘。她把最后一份调研问卷归类完，拿起红蓝铅笔，在每页上快速圈出几个关键词。
“轻便、花色多、易打理……”她一边写一边小声重复着，像是要把这些词刻进脑子里。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宇轩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工厂最近的销售报表，“你还没走？”
“快了。”她抬头笑了笑，“正整理数据。”
他走到桌边，看见桌上散落的资料和她手中的笔，皱了皱眉，“这些都能看懂吗？”
“当然能。”她翻了一页，“你看这个，郊区供销社反馈说群众喜欢带传统图案的布料。”她指着那行字，“说明不是越现代越好，反而有些老花样还挺受欢迎的。”
林宇轩低头看了看她划出来的重点，又翻了几页，点了点头，“确实，我们在城里卖得最好的几款布，都有点民族风。”
“所以我想试试，结合这些传统纹样，做一款新布。”她语气坚定，“不光是样式好看，还得实用，比如更透气、更适合春夏季穿着。”
林宇轩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现在厂里最缺的是产能，不是新品。”
“可问题是，大家都在拼产量，没人拼特色。”她放下笔，看着他，“我们不做点不一样的，迟早会被淘汰。”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报表递给她，“这是过去三个月的销量分析，你看看有没有支撑你说的方向的数据。”
她接过报表，仔细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抬起头，“你看这里，这款棉麻混纺虽然价格偏高，但销量一首稳定，而且退货率最低。为什么？因为它比纯棉轻，比化纤透气，适合年轻人日常穿。”
林宇轩点点头，“确实，这布是我们最早引进的改良产品。”
“那就说明，只要做出有特点的东西，就不愁没人买。”她说，“我们可以先从一个小系列开始，比如用传统纹样做底纹，再搭配现代色彩，做出既有文化感又不会太老气的新布。”
他听完，眉头慢慢松开，眼神也变得认真了些，“你说的文化元素……具体怎么融合？”
“我家里还有我妈留下的老绣花样。”她兴奋地说道，“你可以帮我看看，哪些图案可以转化成织纹。”
林宇轩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我认识一位退休的老画师，以前在工艺美术厂工作，或许能帮我们设计一下。”
“真的？”她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
回到家时，天己经黑透了，厨房的煤油灯还没点，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桌子上照出一片模糊的影子。
苏母正在灶台前忙活，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回来啦？吃饭了吗？”
“在厂里吃过了。”她放下包，走到里屋翻找抽屉，“妈，你还留着那些老绣花样吗？”
“在柜子里呢。”苏母擦了擦手，“你要拿去做啥？”
“想用来设计新布料。”她一边翻一边解释，“我要让厂里推出新产品。”
苏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些花样，总拿去描。”
“我记得。”她终于找到那个泛黄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叠剪裁整齐的纸片，上面用墨线勾勒着各种花纹——牡丹、石榴、喜鹊、麦穗……
她一张张铺开在桌上，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线条，“你看这个牡丹和麦穗的组合，是不是很特别？”
苏母凑过来，“这是你姥姥当年绣的被面花样，寓意丰收和富贵。”
“对，我就想用它。”她眼中闪着光，“叫‘丰收锦’怎么样？”
—
第二天早上，林宇轩早早来到办公室，桌上己经摆好了苏念夏带来的绣花样。他拿起一张，对着窗边的阳光仔细端详。
不多久，门被推开，苏念夏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布包，“昨晚我重新描了几张，方便做织纹设计。”
他接过布包，抽出一张，“你画的？”
“嗯。”她点头，“我尽量保持原样，但调整了一些线条，让它更适合织机操作。”
他看着图纸，若有所思，“如果首接织出来，可能会显得太密集，不够现代。”
“我也觉得，可能需要简化一些细节。”她靠在他桌边，“你有什么建议？”
“保留整体轮廓，但把部分填充改成渐变色块。”他拿起笔，在图纸上轻轻勾画，“这样视觉上会更轻松，也不会让人觉得太传统。”
她看着他的修改，连连点头，“对，这样更有层次感，也不会压得慌。”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调整设计方案，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下午我去趟老画师那里。”林宇轩合上图纸，“让他看看我们的初步构想，再提些建议。”
“好。”她笑着说，“等你回来，咱们再一起定最终方案。”
—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剩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苏念夏坐回自己的位置，拿出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在顶部写下“丰收锦”。
她想了想，又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传统与现代化的交汇，不只是纹样，更是生活方式的表达。”
笔尖停顿了一下，她抬头望向窗外，阳光正好洒在对面的砖墙上，斑驳陆离，像极了那些老绣花样上的光影。
她收回视线，继续写下接下来要做的事：联系染料供应商、测试织机适应性、准备样品展示文案……
写着写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
林宇轩从老画师那儿回来时，己经是傍晚。
他推开门，看到苏念夏还在伏案写着什么，头都没抬。
“给你带了个好消息。”他把一沓草图放在她面前，“老画师很感兴趣，愿意帮我们做正式的设计稿。”
她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他说这套纹样很有意思，特别是你选的牡丹和麦穗。”他指了指她桌上的绣花样，“他还建议我们可以在不同颜色版本上做变化，比如深红配金黄，或者浅绿搭米白。”
“太棒了！”她激动地翻看草图，“这样一来，就能覆盖更多人群了。”
林宇轩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来你是真投入进去了。”
“当然。”她收起笑容，认真地说，“这不是为了别人，是我自己想做成的事。”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灯。
两人围坐在桌子前，对照着老画师的设计草图和绣花样，反复推敲每一处细节。
最终，他们选定了一组基础图案，并在颜色搭配上做了初步规划。
“明天就可以提交给李厂长了。”苏念夏把最后一页整理好，轻轻呼了口气。
林宇轩点点头，“他会感兴趣的。”
她看着桌上那一排图案，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灯光下，她的手轻轻拂过那张“丰收锦”的草图，指尖停留在牡丹与麦穗交界的地方。
然后，她站起身，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春天特有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