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模一样的疤痕
沙发上的“我”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却和我的声线惊人地一致,只是语调里多了一份我此刻绝对无法拥有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他甚至还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矮几上那笼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虾饺,“冰箱里剩的最后几个。我热了,味道……还行。”
他竟然还评价了一下!
我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张拉满的弓。恐惧、荒谬、还有一股被彻底侵犯领地的暴怒,在胸膛里翻腾冲撞。
我几乎是本能地、踉跄着向前冲了一步,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沙发旁的矮柜——那里放着一个沉重的黄铜烟灰缸,冰冷、坚硬。
“你是谁?!”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你想干什么?!”
沙发上的“我”看着我如临大敌的姿态,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短暂得更像是一种肌肉的惯性抽搐,而非真正的笑意,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冰冷的疲惫。
“别紧张。”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他抬起右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仿佛在安抚一头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困兽。他没有去拿任何东西,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姿态,只是将自己的右手袖口,一点一点、从容不迫地向上捋起。
昏黄的灯光流淌下来,清晰地照亮了他露出的右手小臂内侧。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心脏被冰冻在北极。
在那略显苍白的手臂皮肤上,靠近手腕关节上方大约一寸的位置,清晰地烙印着一个疤痕。一个硬币大小、边缘不规则、微微凸起的、呈现出深褐色的陈旧疤痕。疤痕的纹理异常清晰,像一幅微型的地形图,记录着某个遥远的痛苦瞬间。
那是我七岁那年夏天留下的印记。
一个燥热的午后,我和小伙伴在废弃工厂的锈蚀铁架上追逐打闹,一脚踩空,整个人从近两米高的地方摔下来,手臂重重地磕在一块断裂、尖锐的水泥预制板边缘。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母亲惊慌失措的哭喊,医院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还有缝合时针线穿过皮肉的触感……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隐秘坐标。
这个疤痕,独一无二。它沉默地长在我的皮肤上,二十三年,从未改变。
而现在,这个只属于我的印记,分毫不差地出现在另一个人的手臂上,像一枚精准复刻的印章!
一股比刚才更甚的寒意,毒蛇般缠绕上我的心脏,冰冷黏腻,几乎让我窒息。胃里翻江倒海,那的虾饺香气此刻闻起来像某种腐坏的东西,刺激着我想要呕吐的胃囊。
我踉跄着又退了一小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那黄铜烟灰缸似乎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有实感的物体,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它,指关节捏得发白。
“不可能……”我喃喃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视线死死钉在那个疤痕上,仿佛要把它看穿、烧出一个洞来。“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你怎么……”
“我说了,”沙发上的“我”放下袖子,盖住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证据,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金属,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我是你。陈默。只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穿透空气的阻隔,牢牢锁住门口那个濒临崩溃的身影,“我是三天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