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腐殖土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滞在古树林潮湿的空气中。唐笑浅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拉扯着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残留的风系灵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持续啃噬着他的血肉。2300点SP带来的暖流勉强维持着生机,压制了伤势的恶化,但距离那遥不可及的10000点炼气门槛,依旧如同天堑。更糟糕的是,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和身体的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侧过头,看向被安置在树洞深处的杨小艾。少女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只有那微弱却平稳的呼吸,证明她还顽强地活着。她的左手,依旧紧紧攥着,指缝间,那张染血的残页散发出微弱却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活物般在古老的纸张上缓缓流淌,勾勒着那狰狞巨口的图腾。
嗡!
仅仅是目光触及那光芒,唐笑浅丹田内的金核雏形便不受控制地再次震颤!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同源碎片”的强烈吞噬欲望,如同被浇了油的火焰,轰然升腾!比之前更加凶猛、更加原始!【接触…解析…融合…】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急切,在他脑中疯狂回响。
“妈的…又来!”唐笑浅猛地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这股几乎要摧毁理智的贪婪冲动。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勉强维持着清醒。(内心OS:【这破纸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跟老子脑子里的系统是一伙的?再这么下去,老子怕是要先把自己‘吞’了!】)
就在这时,杨小艾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紧接着,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带着痛楚的嘤咛。
“小艾?”唐笑浅精神一振,强撑着挪近树洞口,压低声音呼唤。
杨小艾的眼睫颤动得更厉害了,片刻之后,那双清冷的眸子艰难地睁开。起初是茫然的失焦,但仅仅一瞬,那锐利如冰刃般的洞察力便重新凝聚。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唐笑浅惨白的脸、后背被鲜血浸透的破烂衣衫,最后落在自己紧握的左手上——那张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残页。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没有惊呼,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和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
“你…”她的声音干涩沙哑,虚弱得几乎听不清,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看到了?”
唐笑浅苦笑一声,扯了扯嘴角:“那么大个红灯泡,想看不见都难。而且…我脑子里那玩意儿,好像跟它…很熟?”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带着无奈的自嘲。
杨小艾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积攒力气。她尝试坐起来,但身体刚一动,便牵动了内腑的伤势,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唐笑浅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却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别碰我。”她喘息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残页上,那诡异的红光似乎随着她的苏醒而黯淡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这东西…很危险。对你,对我,都是。”
“我知道。”唐笑浅点点头,收回了手,靠在树洞壁上,眼神坦然地迎上她审视的目光,“刚才那群畜生扑上来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把它连你一起‘吞’了。”他说的很首白,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杨小艾的呼吸微微一滞,清冷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是惊悸?还是…果然如此的了然?她紧紧抿着苍白的唇,没有立刻回应,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树洞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两人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妖兽的悠长嚎叫。浓雾在林间缓缓流动,遮蔽了视线,也放大了那份被追捕的紧迫感。
【警告!检测到追踪波动增强!玄阴追魂盘正在校准方向!预计锁定时间:15分钟!】系统的警报声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树洞内凝滞的气氛!
唐笑浅和杨小艾的脸色同时一变!
“该死!那老狗缓过来了!”唐笑浅猛地撑起身体,后背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强忍着,侧耳倾听。果然,之前那种断断续续的、扰的锁定感,此刻变得清晰而稳定了许多,如同跗骨之蛆,正坚定不移地朝着他们藏身的古树方向延伸而来!
“他们…在靠近…”杨小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刚离地一寸便又软倒下去,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强行催动裂空梭和最后那记碎石攻击,对她被封印的身体造成的反噬远超想象。
“别动!”唐笑浅低喝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飞快地扫视着树洞内外。跑?以两人现在的状态,根本跑不过练气修士的神识锁定!躲?这树洞虽然隐蔽,但在玄阴追魂盘这种专门锁定气息的法器面前,形同虚设!
唯一的生路…是彻底切断或者干扰追踪!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杨小艾紧握的左手上——那张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残页!刚才系统对它的反应,以及它自身散发的混乱古老气息…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在唐笑浅脑中成型!
“小艾!信我一次!”唐笑浅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把那张纸…按在我背上的伤口上!”
杨小艾猛地抬头,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你疯了?!这东西…”
“我没疯!”唐笑浅打断她,语速飞快,“那老狗的追魂盘锁的是我的气血和伤口残留的灵力!这张纸的气息…很怪!很乱!比这林子里的妖气还邪门!让它盖住我的伤口,用它的气息去掩盖我的!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快!没时间了!”
他猛地转过身,将血肉模糊、残留着青色风系灵力的后背伤口完全暴露在杨小艾面前。伤口狰狞,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还在微微翻卷,丝丝缕缕的风灵力如同活物般游走。
杨小艾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残页,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理智告诉她,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这张残页的危险性远超追兵!但唐笑浅的话…似乎又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玄阴追魂盘的锁定感越来越清晰,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来!
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赌…一把!”杨小艾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厉色。她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张染血的残页,狠狠按在了唐笑浅后背那道最深的伤口之上!
“呃啊——!”
就在残页接触到他血肉的瞬间,唐笑浅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那不是伤口被触碰的物理疼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入侵和撕扯的剧痛!
嗡——!!!
残页上的暗红色光芒骤然暴涨!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将唐笑浅的整个后背笼罩!那狰狞的巨口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在血光中扭曲、咆哮!一股混乱、狂暴、贪婪到极致的洪荒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伤口,疯狂地涌入唐笑浅的体内!
【警告!检测到高维同源碎片能量强行注入!能量属性:混乱!贪婪!侵蚀性极强!】
【系统自主防御机制启动!尝试解析…融合…压制…】
【能量冲突!宿主精神遭受冲击!警告!心魔侵蚀风险急剧升高!警告!】
系统的提示音瞬间变成一片混乱尖锐的警报!唐笑浅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丢进了狂暴的漩涡!无数混乱的意念、疯狂的嘶吼、对无尽能量的贪婪渴求,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吞噬一切的欲望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杀…吞噬…力量…都是我的…”他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淡金色的气血之光变得狂暴而混乱,丝丝缕缕的黑气开始从皮肤下渗出!他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近在咫尺的杨小艾!那眼神,充满了最原始的、赤裸裸的吞噬欲望!
“唐笑浅!”杨小艾脸色剧变,厉声喝道!她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冻结的恐怖杀意和贪婪!她想抽回手,但残页仿佛粘在了唐笑浅的伤口上,血光将两人短暂地连接在了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仿佛能镇压时空的波动,猛地从杨小艾体内爆发出来!并非灵力,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形的力量!这股力量瞬间扫过唐笑浅狂暴混乱的意识!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
唐笑浅脑中那亿万根疯狂嘶吼的钢针,被这股力量一扫而空!赤红的双眼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那股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混乱贪婪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同源碎片能量解析度1%…混乱属性压制中…心魔侵蚀中断…】系统的警报声变得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
笼罩后背的血光如同被浇灭的火焰,迅速黯淡、收敛,最终只剩下残页本身那微弱的光芒。那张古老的纸张,此刻仿佛与唐笑浅的伤口血肉有了一丝诡异的联系,静静地贴在那里,不再狂暴,却散发着一种更加深沉的不祥。
几乎在同一时间!
树洞外,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清晰锁定的玄阴追魂盘气息,猛地一滞!紧接着,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剧烈地沸腾、扭曲起来!猩红的骨针在追魂盘上疯狂地乱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最终“啪”地一声轻响,彻底失去了所有指向,无力地垂落下来!
“怎么回事?!”距离古树不足百丈的一片灌木丛后,手持追魂盘的护卫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手中彻底失效的法器,“长老!追魂盘…失灵了!目标气息…完全消失了!被…被一种更混乱、更古老的气息彻底覆盖了!”
“什么?!”正盘膝疗伤、脸色依旧苍白的唐震山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暴怒!他强大的神识瞬间铺开,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前方的古树林。然而,反馈回来的只有浓雾、妖气,以及一股…让他灵魂都感到隐隐颤栗的、混乱而晦涩的古老气息,如同厚重的帷幕,遮蔽了一切!属于唐笑浅和杨小艾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账!”唐震山一拳狠狠砸在地上,碎石飞溅!他捂着依旧剧痛的左肩,眼中充满了不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那张残页…还有那个小贱婢最后爆发的力量…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树洞内。
唐笑浅如同虚脱般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后背的剧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灵魂被撕裂般的虚弱感席卷全身。那张残页依旧贴在他的伤口上,冰凉而沉重。
杨小艾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靠在树洞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她看着瘫倒在地的唐笑浅,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没有了审视和警惕,只剩下一种深深的复杂和…一丝后怕。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从她血脉深处涌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控的力量。
“暂时…安全了…”杨小艾的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唐笑浅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后背,又指了指杨小艾,最后无力地垂下。树洞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虚弱的喘息声,以及那张贴在血肉伤口上、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古老残页,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也像一个刚刚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追兵暂时被混乱的气息迷惑,但更大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在他们体内埋下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