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董事会议室的水晶吊灯,在红木会议桌上投下菱形光斑。
高梓萱站在主位前,指节抵着桌沿的力度几乎要掐进木纹——
昨晚在云隐茶馆,叶凌风给她看的资金流向图还在眼前晃,可此刻她必须把所有不安都锁进西装第二颗纽扣下。
“各位叔伯。”她翻开黑色文件夹,封皮上的高氏标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赵夫人今早通过离岸公司抛售两千万股,意图压低股价后低价收购。”
下首的张董事推了推金丝眼镜:“小萱,不是叔说你,当年你爸在时,这种阵仗哪用得着开紧急会议?”
“所以我爸当年培养我时,教的第一课就是——”
高梓萱抬眼,目光扫过十二张或疑虑或审视的脸,“危机到来前,先让自己成为最清醒的那个人。”
她点开投影,K线图上的断崖式下跌刺得人眼疼。
“三套反收购方案,第一套库存股回购,财务总监己经准备好两亿现金流;第二套联合战略投资者,我昨晚联系了陈叔的远洋集团,对方同意锁仓三千万股。”
“第三套呢?”李文浩突然开口。
这位法务主管的西装熨得过分平整,连领带结都像用尺子量过。
“动用家族信托基金需要董事会三分之二以上同意,高小姐确定能拿到授权?”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高梓萱的指甲在文件夹边缘压出白印——前世李文浩可是父亲最信任的老臣,怎么会……
她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指尖轻轻叩了叩桌角:“李主管提醒得对,所以我带来了这个。”
她抽出一张泛黄的文件。
“这是我父亲去世前签署的授权书,明确标注在高氏遭遇恶意收购时,继承人可首接调用信托基金。”
文件传递时,李文浩的指节在桌下攥成青白。
他盯着文件上高董事长的签名,喉结动了动,最终没再说话。
散会时,王董事拍了拍高梓萱的肩:“小萱,你爸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子,该放心了。”
她笑着应下,余光却瞥见李文浩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像块冻硬的石头——他摸出手机时,屏幕亮光照出眼底的阴翳。
深夜十点,数学系教学楼顶楼的灯光还亮着。
叶凌风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比解微分方程时还快。
财务报表的数字在双屏显示器上流动,突然,他的食指顿在半空。
“1.2亿。”他低声念出那个数字,鼠标滚轮倒回三页。
“从海外账户转到英属维尔京群岛公司,备注是‘市场拓展费’,但审批流程里只有财务章,没有董事签字。”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高梓萱发来的定位:“老地方。”
他合上笔记本塞进帆布包,经过公告栏时,林小雨贴的社团招新海报被风掀起一角——
那姑娘总爱把碎发别在耳后,说话时眼睛会弯成月牙。
云隐茶馆的雅间里,高梓萱正捏着翡翠坠子转。
看见叶凌风推门进来,她把凉透的茶盏推到一边:“李文浩今天不对劲。”
“我查到更不对劲的。”
叶凌风把笔记本摊开,蓝色光标停在那行异常转账上,“这笔钱的接收方,和赵夫人的离岸公司在同一个注册地。”
高梓萱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今早李文浩质疑时,袖口露出的一截红绳——
那是赵德宇继母最爱的关帝庙求来的,前世她在赵家老宅见过李淑兰手腕上戴着同款。
“得找个人试探他。”
叶凌风抽出钢笔,在餐巾纸上画了个圈。
“林小雨和他女儿是高中同学,让她假装在茶水间‘无意’提起‘有人私通赵家’,看他反应。”
“小雨……”高梓萱咬了咬下唇。
前世林小雨为了帮她找赵德宇出轨证据,被陈莉莉推下楼梯,现在她绝不能再让室友涉险。
可叶凌风己经掏出手机:“我来和她说,就说只是普通闲聊。”
慈善晚宴的水晶灯比董事会议室的更亮。
沈清欢端着香槟杯站在落地窗前,珍珠耳坠在颈侧晃出碎光。
李淑兰踩着细高跟走近时,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檀香味——和前世赵德宇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女士这是衣锦还乡了?”李淑兰的翡翠镯子碰在香槟杯上,“当年说走就走,现在倒想起护着女儿了?”
“赵夫人这是急了?”沈清欢抿了口酒,“高氏股价跌了15%,您手里的卖单可还没出完吧?”
她从手包取出一张照片推过去,“这是赵家贸易和澳门赌场的资金往来记录,您说要是让证监局看见……”
李淑兰的指甲掐进杯壁。
她盯着照片上的花格西装男人——那是澳门最狠的叠码仔,上个月刚帮她转移了三亿黑钱。
“你以为你女儿能撑过明天?”她扯出个冷笑,“李文浩的女儿在私立医院住院,需要的进口药……可只有我能弄到。”
沈清欢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望着李淑兰转身时扬起的香风,指尖攥紧了手包带——得立刻告诉小萱,李文浩的软肋不是钱,是女儿。
深夜回校的路上,林小雨裹紧外套。
刚才叶凌风找她时,说的“帮高梓萱做个小测试”还在耳边响。
她路过行政楼时,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林同学。”李文浩的声音像块冰,“这么晚还在学校?”
林小雨的后颈冒出冷汗。
她转身时,看见李文浩盯着自己的目光,像前世赵德宇看陈莉莉时那样——带着审视,带着算计。
林小雨的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李文浩的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每一声都撞得她耳膜发疼。
行政楼的廊灯在头顶投下昏黄光晕,照得他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叶同学找你聊什么?”
“就、就社团招新……”林小雨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白。
她想起叶凌风叮嘱的“自然点”,可李文浩盯着她的眼神太像前世校门外蹲点的狗仔——那种要把人骨头都看透的架势。
“高小姐最近很忙碌。”李文浩忽然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肩头的校徽,“听说她在查几笔海外转账?”
林小雨的后颈炸开一层鸡皮疙瘩。
前世赵德宇也是这样,用温吞的语气套她话,转头就把她的课表卖给陈莉莉。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涌着腥甜,正要说“不清楚”,身后突然传来叶凌风的声音:“小雨?我给你带的热奶茶要凉了。”
数学系男生的白衬衫被夜风吹得鼓起来,他举着奶茶杯的手很稳,可林小雨看见他藏在身侧的拇指正快速敲着大腿——
那是他们约好的“危险”暗号。
李文浩的目光扫过叶凌风胸前的校牌,镜片后的瞳孔缩了缩:“叶同学这么晚还在学校?”
“帮导师改论文。”
叶凌风把奶茶塞进林小雨手里,体温透过纸杯熨着她冰凉的掌心,“李主管也忙啊,高氏最近这么多事。”
他说“高氏”时特意加重了尾音,像根细针戳进李文浩的神经。
李文浩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年轻人多学多看是好的。”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林小雨的裤腿,带着股陈年老檀木的霉味——和赵德宇继母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刚才问转账的事。”林小雨攥着奶茶杯冲进云隐茶馆时,杯壁己经沁出水珠,“我差点说漏嘴,要不是你……”
“你做得很好。”高梓萱按住她发抖的手背,翡翠坠子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手腕。
“李文浩的女儿在圣心医院住院,需要德国进口的免疫球蛋白。”
她翻开手机相册,里面是张住院缴费单,“李淑兰控制着药品渠道,所以他必须为赵家做事。”
叶凌风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深痕:“得让他觉得我们没怀疑,同时放条饵。”
他推了推眼镜。
“伪造一份‘高氏与境外基金的对赌协议’,故意落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如果他是内鬼,今晚就会联系李淑兰。”
高梓萱的指尖在手机屏上停了两秒,调出父亲的签名扫描件:“用我爸的旧章盖骑缝印,他见过原件,不会起疑。”
她抬头时,眼底像淬了把手术刀,“今晚十点,我在顶楼会议室‘整理资料’,李文浩的办公室正对着顶楼窗户。”
深夜十一点,高氏顶楼的百叶窗露出道缝隙。
李文浩缩在自己办公室的转椅里,望远镜的橡胶圈压得眼眶生疼。
透过那道缝隙,他看见高梓萱把一沓文件锁进保险柜,又弯腰捡东西——
那叠文件的封皮在落地灯下闪着光,正是他前几天在财务系统里见过的“境外对赌协议”。
他摸出手机的手在抖。
女儿的病历还在抽屉最底层,主治医师今早说“再断药三天,器官就会衰竭”。
他按下李淑兰的号码,刚说“高氏有份对赌协议”,就听见窗外传来脚步声——是保安巡逻的手电筒光扫过走廊。
“明天中午十二点,老地方。”他压低声音说完,迅速挂断电话,额头的汗把发胶都浸软了。
次日清晨,高梓萱站在李文浩办公室门口时,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
她晃了晃手里的U盘:“李主管,昨晚十点十七分,你和赵夫人的通话录音,需要我放给董事会听吗?”
李文浩的脸瞬间白成墙皮。
他想扑过去抢U盘,却被两个保安架住胳膊。
高梓萱看着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的缴费单,声音像浸在冰水里:
“你女儿的药,我己经让高氏医疗部联系德国药厂了。”
她转身时,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但背叛的代价,总要有人承担。”
废弃码头的海风裹着铁锈味。
高梓萱站在锈迹斑斑的灯塔下,看着穿花格西装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腕间的金表在月光下闪了闪:“高小姐,赵夫人最近总说要‘清理麻烦’。”
他摸出个防水袋,里面是叠盖着红章的文件,“这是赵家贸易和境外资本的对赌协议,他们用高氏的商业机密做抵押。”
“你要什么?”高梓萱没接文件,目光像把尺子量着他的表情。
花格西装男人笑了,金牙在暗处泛着冷光:“我要高家的船票。”
他指了指她颈间的翡翠坠子,“要能让澳门那些大佬知道,我现在姓高。”
高梓萱摘下左手的戒指,刻着高家徽记的银戒在掌心泛着暖光:“今晚十二点,高氏会派车接你去安全屋。”
她把戒指抛过去,男人伸手接住时,海风吹起她的发梢。
“但记住——”她的声音被浪声卷走,“背叛高家的人,比背叛赵家的死得更快。”
回到高氏顶楼时,晨光正漫过整面落地窗。
叶凌风把整理好的文件推过来,最上面是李文浩的通话录音和赵家的对赌协议:“证监会的人下午三点到。”
高梓萱翻开文件,目光停在“境外资本”几个字上。
她摸出手机给沈清欢发了条消息,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这一局,该换她做执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