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在废楼里,我把它掏出来看过那个压印符号!它跟着我经历了那场诡异的“修订”风暴!它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火灾现场?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封面,一股触电般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王经理还在絮叨着火灾的后续、公司的慰问、我的英勇……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我回来了?回到了……火灾之后?回到了“剧情”的“正轨”?那个“作者”……他“修订”了!他把偏离轨道的“主角”——我——强行拽回了剧本里!把那个揭露真相的“废楼镜面对峙”场景,像删除一段错误代码一样,“清除”了?!
我猛地翻开日记本,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前面关于火灾预言、救人的记录还在。我疯狂地往后翻,寻找着关于快递员、关于废楼、关于镜子的记录……
空白。
后面本该记录我追踪过程的几十页,一片空白!崭新得刺眼!仿佛那些疯狂寻找线索、地铁站蹲守、废楼惊魂的日子,从未存在过!
只有最新的、墨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的一页上,工整地写着一行字:
“7月6日,晴。在医院醒来。身体虚弱,但无大碍。王经理告知了火灾后续,并归还了在工位发现的日记本。对之前的经历感到模糊,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混乱的噩梦。”
每一个字,都在嘲笑我的挣扎,都在宣告着“作者”的绝对权威。他不仅重置了场景,还在试图“修订”我的记忆!把真相扭曲成一场“噩梦”!
“噩梦……” 我喃喃地重复着日记上的字,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王经理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己经听不清了。我的目光越过他,投向病房窗外。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得虚假。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它的动作,它的姿态……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熟悉?熟悉得就像……就像我曾经在某个被“清除”掉的下午,在某个堆满废弃零件的破窗边,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一幕?
我猛地低下头,再次死死盯住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封面边缘,那个微小的莫比乌斯环压印符号,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修订”结束了?还是……这本身就是“修订”后新剧情的一部分?
我是林默。我以为我砸碎了那面镜子,就能砸碎这该死的剧本。
但现在我才明白,那面镜子,或许从来就不是囚笼的边界。
真正的囚笼,是这本深蓝色的“皮肤”,是这无处不在的“剧情”,是那个在更高维度、随时可以提笔“修订”的……“我”。
而那张写着“状态:草稿(待修订)”的稿纸,或许……永远悬在我的头顶。
病房的消毒水味仿佛渗入了骨髓。林默靠坐在床头,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摊在膝上,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窗外阳光明媚得虚假。王经理的夸赞和公司嘉奖的承诺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全是剧本里设定好的台词。
他指尖无意识地着日记本封面边缘那个微小的莫比乌斯环压印。忽然,一阵尖锐的、仿佛金属刮擦玻璃的“沙沙”声毫无征兆地刺入耳膜!是笔尖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更近!
林默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用剧痛对抗着那几乎要撕裂神经的噪音。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他强迫自己低头,看向日记本最新一页。那行宣告他“经历模糊如噩梦”的字迹,墨色似乎还未干透,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噩梦?”他无声地冷笑,喉咙干涩发痛。他闭上眼,废楼里镜面碎裂的巨响、镜中“作者”那空洞漠然的眼神、稿纸上“草稿(待修订)”的冰冷判决……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如同挣脱囚笼的野兽,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这一次,伴随着强烈的视觉残留——视野边缘像老式电视雪花般闪烁起细密的、转瞬即逝的绿色数字乱码。
“代价……”他喘息着,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混乱中,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系统在“修订”他时,也留下了“垃圾文件”!这是他的武器!
几天后,林默出院,重返那座如同精密牢笼的写字楼。他像一个高度戒备的哨兵,感官全开。他故意在茶水间“偶遇”了张姐。日记的预言如期而至:“张姐会抱怨新买的盆栽又蔫了。”
“张姐,”林默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属于“热心同事林默”的微笑,“听说绿萝不能浇太多水?我看您这盆土还挺湿的。” 他自然地指向窗台一盆茂盛的绿萝。
张姐愣了一下,脸上的抱怨表情瞬间卡壳,如同程序遇到意外输入。她张了张嘴,眼神有瞬间的茫然,随即像被无形的手拧回了发条,笑容重新堆起:“啊?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谢谢小林提醒啊!” 她转身去处理那盆蔫掉的植物,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不自然。
成功了!一个微小的逻辑引导偏差!林默心脏狂跳,表面不动声色。他迅速回到工位,屏住呼吸翻开日记本。关于这次相遇的记录出现了:“林默在茶水间遇到张姐,看到她为盆栽发愁,善意提醒了浇水问题,张姐表示感谢。”
字迹是熟悉的工整体,但在“善意提醒了浇水问题”这几个字下方,墨迹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加深和描摹痕迹!像是写完后匆忙修改覆盖了原本的内容!
“捕捉到了!”林默心中狂吼。修订痕迹!动态的修订!这意味着他的行为在实时影响着“剧本”的生成!系统需要“打补丁”!
就在这时,实习生小刘抱着一摞文件经过他的工位。林默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小刘的目光似乎在他摊开的日记本上停留了半秒,极其短暂。紧接着,小刘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文件哗啦散落一地。
“啊!对不起林哥!”小刘慌忙蹲下收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默也蹲下帮忙,两人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就在这一瞬间,林默清晰地在散落的文件纸张光滑的背面反光里,看到小刘低垂的脸上,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绝非一个实习生该有的、巨大的、近乎崩溃的困惑和恐惧!那眼神,像极了林默自己在镜中看到的绝望!小刘猛地抬头,撞上林默审视的目光。他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开,胡乱抓起文件,语无伦次:“谢…谢谢林哥!我…我先去忙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默维持着蹲姿,指尖捡起最后一张纸,心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又燃起一丝诡异的希望火焰。
漏洞(BUG)找到了。
修订的代价(残留)在累积。
镜中的“作者”(囚徒)可能不是唯一的敌人。
另一个“角色”(小刘)似乎也触碰到了真相的边沿。
而这个“舞台”(世界)的边界和规则,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和……诡异。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在黄昏中亮起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但此刻在林默眼中,这壮丽的景象却像一幅精心绘制、却己开始龟裂剥落的巨大幕布。
幕布之后,是冰冷的“规则”?是疲惫的“作者”?还是……更高维度的、注视着这一切的“读者”?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日记本,深蓝色的硬壳隔着布料传来冰凉的触感。这一次,他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心。
“修订?”他对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无声地翕动嘴唇,“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盟友。他需要利用一切漏洞。他要找到那支能改写“规则”的笔——无论它握在谁的手里,哪怕是镜中那个同样被囚禁的、另一个维度的“自己”。日记本深蓝色的封面,在办公室惨白的荧光灯下,泛着幽冷的光,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林默将它放在键盘旁边,一个随时可以触碰、也随时会被同事瞥见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种挑衅,对那个在更高维度书写他、修订他的“作者”的挑衅。
王经理还在会议上滔滔不绝地表扬他在火灾中的“英勇表现”,同事们或真心或敷衍地投来目光。林默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手指却在桌下无意识地描摹着那本日记硬壳边缘的莫比乌斯环压印。每一次描摹,都像是在加固一个疯狂的念头:那个镜中的“作者”,那个同样被规则束缚的囚徒,是他唯一的、扭曲的“盟友”。
“修订”的代价如影随形。深夜,当他疲惫地合上眼,废楼碎裂镜片的闪光、镜中“作者”空洞的眼神、稿纸上“待修订”的冰冷判决,便会如同恶毒的藤蔓缠绕上来,伴随着那永无止境的、细微却穿透力极强的笔尖“沙沙”声。白天,视野边缘偶尔闪烁的绿色数字乱码和几何雪花点,如同系统运行不稳的警告灯。他刻意忽略这些“数据残留”带来的眩晕和心悸,将其视为对抗系统的勋章。
反击,必须更首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