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鸢随母亲来到柳条巷时,春雨刚停。
慕容倩叩响门环的声响在幽静的巷子里格外清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乔知鸢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大姐的贴身丫鬟春桃。
只是此刻她小腹微隆,脸上早没了往日的恭顺。
“夫、夫人...”,春桃脸色煞白,手中的绣帕啪地掉在地上。
慕容倩眸光一冷,身后的婆子立刻上前制住春桃。
“来人,去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暗卫便查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元世子与这丫鬟早有首尾,借着春桃回家奔丧的由头,将她安置在此处。
可笑的是,这丫鬟的卖身契至今还攥在乔言心手里。
“去请大姑娘来,也该让她看清枕边人的真面目了。”
乔言心来得比想象中还快。
她站在檐下,看着跪地求饶的春桃,忽然轻笑一声:“母亲,这丫头既己怀了世子的骨肉...”
“孽种罢了”,慕容倩从嬷嬷手中接过一个青瓷碗,“主仆一场,赏你碗参汤。”
春桃的尖叫声划破雨后的宁静时,乔知鸢正被请到院外。
她望着墙角一株被雨水打残的海棠,忽然想起大姐出嫁那日,春桃还笑嘻嘻地说要一辈子伺候姑娘。
此时却只剩一阵阵惨叫。
虽然是她咎由自取,但…
乔知鸢见母亲出来了,问她怎么处理,母亲说:“自然是发卖了。”
乔知鸢望着被婆子拖走的春桃,忍不住轻声道:“母亲,能否让她将养几日再发卖?”
慕容倩抚了抚女儿的发鬓,笑得温柔:“自然可以。”
待乔知鸢的裙角刚转过回廊,她立刻沉下脸:“立刻处置了,别留到明日。”
嬷嬷迟疑道:“可夫人方才答应了三姑娘…”
“她心软是好事”,慕容倩着腕间玉镯,“但这事关乎大姐儿在元府的地位,拖不得。”
她瞥了眼西厢房,“记住,别让三姐儿知道。”
刚跨出院门,慕容倩意外发现苏沐歌立在影壁前。
月光描摹着少女挺首的脊背,竟有几分将门虎女的气度。
“苏小姐不是去铺子了?”
“在等夫人”,苏沐歌福了福身,说道,“有些话,知鸢不便听。”
“哦?”慕容倩笑道,接着问了句似乎不太相关的问题:“你怎么看这件事?”
苏沐歌淡淡道:“夫人还是太仁慈了,背主的丫鬟不该活着。”
慕容倩眼底掠过一丝赞赏。
她忽然想起女儿总念叨要让苏沐歌跟着学管家,当时只当是小女儿家的玩笑。
此刻却觉得,眼前这姑娘比自家那个傻丫头更适合深宅大院的明枪暗箭。
“你比三姐儿更适合待侯府。之前三姐儿求过我,想让你跟着我学管家,你怎么看?”
苏沐歌:“知鸢是我好朋友,我很幸运有她陪我。”
苏沐歌突然跪下,“我从小没了亲母,继母不曾教我管家之事,如果您愿意,我想认您做干娘。”
“明日辰时来我院里”,慕容倩虚扶一把,唇角微扬,“正好三姐儿近日要学看账本,你陪着,她也能静下心来。”
*
翌日。
“小姐!小姐!”翠柳急匆匆地跑进内室,"苏小姐来了,正在夫人院里说话呢!”
乔知鸢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连绣鞋都来不及穿好,趿拉着就往正院跑。
刚到廊下,就听见里头传来母亲久违的笑声。
她掀开珠帘,只见苏沐歌端坐在黄花梨圈椅上,正与母亲对着一本账册指指点点。
两人竟显出几分母慈女孝的温馨。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乔知鸢挤到两人中间,好奇地探头。
苏沐歌抿嘴一笑:“干娘在教我查看铺子的账目。”
“干娘?!什么时候认的干娘?我怎么不知道。”
慕容倩轻抚苏沐歌的发鬓,斜睨着自家女儿:“刚认的。你要是有沐歌一半用心,娘做梦都能笑醒。”
乔知鸢立刻挽住苏沐歌的胳膊,笑嘻嘻道:“那娘可得好好教沐歌,以后我在侯府就全靠她了!”
“啪”的一声,慕容倩合上账本,眼睛微眯:“你倒会打算盘。沐歌将来要管着整个沈家嫡系,旁支那些叔伯婶娘哪个是好相与的?若有人暗中使绊子,你就眼睁睁看着?”
乔知鸢被问得哑口无言:“我学,我学就是。”
“您每回都用这激将法。”
慕容倩:“管用就行。”
她满意地抿了口茶,转头对苏沐歌道,“从今日起,你每日辰时来,和这懒丫头一道学。”
*
午膳刚过,苏沐歌便拉着乔知鸢的手道:“我娘留下的首饰铺子新进了批头面,要不要去挑几件?”
乔知鸢兴致缺缺地摇头:“不感兴趣。”
苏沐歌:“隔壁有个茶楼,聚集全京城的八卦,要不要去听?”
乔知鸢:“八卦?去去去!”
苏沐歌:“…”
果然!
两人刚踏进茶楼,掌柜就殷勤地将她们引到二楼雅间。
乔知鸢这才发现,这京城第二大的茶楼竟是苏夫人当年的陪嫁。
苏沐歌推开雕花窗棂,隔壁的谈话声清晰可闻,“我让掌柜给我们安排在一群贵族女子的隔壁,己经准备好了茶点,仔细听着。”
乔知鸢捏着玫瑰酥,耳朵紧贴屏风。
只听一个娇媚的声音道:“郡主姐姐,我打听到了,此次大长公主的春日宴,裴观公子也会去。要不要做妹妹的帮你一把?给裴公子下点药?到时候裴公子不得乖乖地入你帐中。”
乔知鸢小声问:“这郡主姐姐是什么来头?”
“荣亲王的嫡女”,苏沐歌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寡”字,“去年刚死了第三任郡马。”
乔知鸢哦吼一声,显然是吃到了大瓜的模样。
她眨眨眼:“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裴观?”
苏沐歌把玩着茶盖:“若是裴观也乐意呢?他现在就是一个穷书生,有了郡主的帮助,以后官途也坦荡不少。”
乔知鸢点点头,“也对,入赘亲王府,至少少奋斗十年。”
“不过”,乔知鸢凑近苏沐歌,“我感觉裴公子不像这种人,或者我可以先问问他怎么看待婚姻,然后再告诉他也不迟。”
苏沐歌:“你打算怎么做?”
乔知鸢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他和我大哥在一个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