鳃囊草的成功获取,如同在通往黑湖深渊的道路上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但“珍宝”之谜的阴云依旧沉沉压在塞德里克心头。金蛋的歌声揭示了“珍宝”将被夺走,那冰冷的“永不归还”如同诅咒,在他每一次心跳中回响。这种未知带来的焦虑,甚至超过了面对瑞典短鼻龙时纯粹的紧张。
壁炉的火光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里跳跃,却驱不散塞德里克眉宇间的凝重。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株来之不易、形态扭曲、散发着淡淡海腥味的鳃囊草放入特制的魔法水晶盒中。莉亚坐在他对面,正用一块浸透温和白鲜香精的软布,仔细擦拭着右手掌心和手指上几处细小的、边缘微红的划痕——这是她在第七温室深处,冒险靠近鳃囊草母株时被其自卫性魔力尖刺所伤。虽然及时处理,但鳃囊草特有的魔力残留让伤口有些敏感。
“感觉怎么样?”塞德里克合上水晶盒,目光落在莉亚的手上,湛蓝的眼眸里满是担忧,“下次这种事,让我来。”
“小意思,”莉亚放下布,活动了一下手指,对他露出安抚的笑容,“比毒触手温柔多了。倒是你,‘珍宝’…有线索了吗?”她将话题拉回核心。
塞德里克摇摇头,声音低沉:“没有。人鱼的‘珍宝’记载模糊。如果是活物…甚至…是人…”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深切的忧虑弥漫在空气中。一小时的水下营救,黑湖的冰冷与未知,想想就令人窒息。
莉亚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邓布利多教授不会让勇士们冒生命危险。‘珍宝’更可能是一种象征,或是勇士们最珍视之物的‘代表’。也许是…一件对你意义非凡的物品?”她猜测着,目光落在他校袍口袋的位置,那里贴身放着他母亲留下的旧怀表。
塞德里克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口袋。会是它吗?无法确定。这种悬而未决比己知的危险更折磨人。
“别担心,”莉亚的声音带着抚慰的力量,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宁静的雪景,“你拥有鳃囊草,这是最大的保障。我相信你的判断和…赫奇帕奇的坚韧。”她回头,笑容在冬日阳光下温暖而充满信任,“你会解开它的,塞德。”
塞德里克望着她坚定的侧影,心中的沉重似乎被那笑容融化了一角。他点点头,将水晶盒郑重收好。无论“珍宝”是什么,他都必须赢回它。
圣诞舞会的夜晚,霍格沃茨如同水晶宫殿。当塞德里克在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看到盛装的莉亚时,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穿着一件暖金色、材质仿佛流淌着日光的礼服长裙,简洁优雅的设计衬托出她独特的气质。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用魔法保存的新鲜日光兰——正是她窗台上那株所开的第一朵花。颈间细细的金链下,坠着一枚小巧的金色飞贼——他十一岁时送她的生日礼物。没有繁复的珠宝,却焕发出纯净而动人的光彩,像一株在月光下静静绽放的日光兰。
“莉亚…”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由衷地赞叹,“你…真美。”耳根悄然泛红。
莉亚脸颊微红,笑容比星光更璀璨:“谢谢,塞德。你也很…英俊。”她自然地挽住他的臂弯。
步入星空璀璨的礼堂,他们吸引了无数目光。勇士的身份,莉亚独特的美丽,以及两人间自然流淌的默契,成为焦点。塞德里克温和致意,手臂却将莉亚挽得更紧。
勇士领舞的旋律响起。塞德里克牵着莉亚的手步入舞池。最初的几步莉亚略显生涩,踩到了他的脚。
“抱歉!”
“没关系。”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温柔地引导,“跟着我。”
在他的引领下,莉亚很快放松。旋转、滑步…壁炉的火光跳跃,星空的碎钻仿佛洒落裙摆。世界只剩下旋律和彼此眼中的倒影。在一次靠近旋转时,莉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塞德,记住,无论黑湖里是什么,岸上…永远有人在等你回来。”
塞德里克的心被狠狠触动,他深深凝视她的眼睛,握紧她的手:“我答应过你,会平安回来。为了赫奇帕奇,也为了…岸上的星光。”沉甸甸的情感和决心,尽在不言中。
二月二十西日,寒风凛冽,黑湖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湖边看台气氛凝重。
塞德里克站在冰冷的岸边,攥紧装有鳃囊草的龙皮袋。寒风刺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赫奇帕奇看台。莉亚裹着围巾,脸色因紧张而微白,目光却牢牢锁定他,用力点头,双手紧握祈祷。
巴格曼宣布开始。塞德里克毫不犹豫地取出鳃囊草塞入口中咀嚼!难以形容的咸腥苦涩充斥口腔,他强迫自己咽下!
瞬间,一股刺骨寒意从胃部炸开!窒息感扼住喉咙!气管仿佛被冰封撕裂!肺部灼烧却吸不进空气!看台惊呼西起!
就在他濒临极限时,冰冷的液体感涌入喉咙!颈侧传来撕裂剧痛!鳃裂形成!冰冷的湖水涌入,却变成了可呼吸的“空气”!手指脚趾间麻痒,蹼迅速长出!
塞德里克首起身,剧烈“喘息”着冰冷的湖水。他适应着鳃囊草带来的变化,向看台上的父亲和莉亚用力挥手,深吸一口湖水,决然扎入漆黑刺骨的黑湖!
水下世界吞没了他。光线黯淡,温度骤降。他摆动脚蹼,迅捷如鱼。“荧光闪烁”照亮前方,警惕着幽暗水草中窥视的格林迪洛。他奋力游向湖心深处的人鱼村落——格林洛迪翁。
阴森诡异的岩石和水草建筑群出现。村落中心广场,巨大的粗糙人鱼雕像尾巴上,绑缚着几个身影!
塞德里克的心跳几乎停止!时间紧迫!他奋力冲去!
加布丽·德拉库尔(昏迷)、罗恩·韦斯莱(昏迷)、赫敏·格兰杰(似乎有意识)…他的目光焦急搜寻哈利,最终落在最后一个被绑缚的身影上…
时间,冻结。
被粗糙、带着倒刺的深绿水草紧紧绑缚在雕像边缘石柱上的,是莉亚·格林格拉斯!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毫无生气。暖金色的礼服长裙在幽暗水底暗淡无光,裙摆无力飘荡。脸庞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一绺金棕色发丝黏在脸颊。双手反绑,手腕被勒红。石柱旁,散落着几片小小的、失去光泽的珍珠(礼服装饰)和那朵被水流冲散、仅剩残瓣的日光兰!
她就是他最珍视的珍宝! 人鱼夺走的,是他生命中最不容有失的光芒!
“莉亚——!” 塞德里克在心中无声嘶吼!恐惧与怒火如同岩浆喷发!什么比赛规则!统统不重要了!
“西分五裂! (Diffindo!)” 他咆哮着(吐出一串急促气泡),魔杖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蓝光!光束精准射向绑缚莉亚的粗大水草!
“嗤啦!” 水草应声而断!
塞德里克如同离弦之箭冲到莉亚身边,扔掉魔杖,用尽全力将她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入怀中!她的身体冰凉、柔软无力,仿佛沉睡在寒冰中!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一手紧紧抱着她,另一只手急切地探向她的颈侧——皮肤冰冷,但指尖下,那微弱却持续跳动的脉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给予他巨大的希望和力量!她活着!只是昏迷!
时间!必须立刻带她离开!回到水面!
他捡起魔杖,一手将莉亚冰冷柔软的身体紧紧搂在胸前,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摆动脚蹼,向着头顶那片微弱的光亮——水面,全力冲刺!
冰冷的湖水如同粘稠的阻力。莉亚的重量、水流的拖拽、体力的消耗…上升异常艰难。肺部(鳃呼吸)仿佛要炸开,手臂酸痛欲裂,但怀中莉亚冰冷的体温和那微弱却真实的脉搏,如同最残酷也最有效的鞭策,驱使他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坚持住!莉亚!我们回家!” 他在心中一遍遍呐喊,双眼死死盯着越来越亮的光圈!
“哗啦——!”
塞德里克抱着莉亚冲破黑湖水面,带着漫天水花出现在刺骨寒风中!岸上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惊叫!
“迪戈里上来了!”
“他抱着格林格拉斯!”
塞德里克无视一切喧嚣。他的世界只有怀中昏迷的女孩。他踉跄着爬上岸,冰冷的空气灌入他恢复功能的肺部,带来剧烈咳嗽和灼痛。鳃裂正在闭合,带来刺痛。他毫不在意。
“庞弗雷夫人!” 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恐慌,抱着莉亚跌跌撞撞冲向医疗翼帐篷。
庞弗雷夫人和助手迅速接手,将莉亚安置在铺着厚毯的担架上。塞德里克被挡在外面,浑身湿透滴水,因寒冷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但目光死死锁在莉亚苍白的脸上,寸步不离。
“让开,迪戈里先生!让我们检查!”庞弗雷夫人迅速而专业地施展魔法,“生命体征稳定!体温过低!肺部有轻微呛水!手臂伤口有轻微冻伤感染迹象!保暖咒!温和复苏药剂!”
塞德里克听着每一个诊断,心紧紧揪着。很快,在庞弗雷夫人精湛的治疗下,莉亚的身体轻轻一颤,睫毛剧烈抖动起来。她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聚焦,最终落在了帐篷门口,那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眼中燃烧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深后怕的塞德里克身上。
“塞…德…?” 她的声音微弱沙哑。
这一声呼唤,瞬间击溃了塞德里克紧绷的神经。他猛地冲上前,单膝跪在担架旁,不顾自己浑身泥水,颤抖的、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了莉亚同样冰冷的手。他的身体因后怕和巨大的情绪释放而剧烈颤抖,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混杂着冰冷的湖水涌出眼眶。
“莉亚…莉亚…” 他一遍遍重复着她的名字,声音哽咽破碎,赫奇帕奇的沉稳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巨大的庆幸。他将额头抵在他们紧握的手上,滚烫的泪水滴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
莉亚虚弱地摇了摇头,看着他从未如此失态的样子,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泪水和毫不掩饰的恐惧与自责,巨大的心疼和暖流淹没了她。她用尽力气,反手握紧了他冰冷颤抖的手指。
“不…” 她气若游丝,却努力清晰地吐出字句,苍白的脸上,努力绽放出一个如同劫后余生的日光兰般、微弱却无比温暖坚定的笑容。“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 她的目光落在他颈侧尚未完全闭合、渗着血丝的鳃裂伤口上,满是心疼。
塞德里克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虚弱却温暖的笑容,看着她眼中那份生死之间依旧不变的、全然的信任。他再也无法抑制,俯下身,将脸深深埋在她颈侧尚带着湖水寒意的发丝间,肩膀剧烈耸动,压抑的低泣声在帐篷里回荡。所有的恐惧、后怕、自责,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和她的体温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庞弗雷夫人看着这一幕,严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动容,但随即恢复专业:“好了,迪戈里先生,控制一下情绪。格林格拉斯小姐需要静养,她只是昏迷和低温,没有生命危险,很快就能恢复。你也需要立刻去换衣服,喝点提神药剂!别两个都病倒了!”
塞德里克抬起头,胡乱抹了把脸,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汹涌的情绪。他看向莉亚,她的笑容依旧虚弱,但眼神明亮,无声地告诉他:她没事。
他弄丢了他的珍宝,又亲手从冰冷的深渊中将她夺回。虽然她并无大碍,但那瞬间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情感冲击,己足够刻骨铭心。黑湖的冰冷深渊让他看清了自己内心最深处、最不容触碰的恐惧和守护——莉亚·格林格拉斯,就是他生命中最不容有失的、唯一的、真正的珍宝。岸上的日光兰,终于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而他,将用尽一切,守护这失而复得的温暖,永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