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外的晨雾像浸透寒气的棉絮,贴着晓曼的脖颈往衣领里钻。她着口袋里女儿的涂鸦,画纸边缘被汗水洇得发软,每道歪扭的线条都在提醒她:这场战争远未结束。警车呼啸而过的鸣笛声,突然与林哲摔门时的巨响重叠,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撞上路边的垃圾桶。回到庇护所时,阳光己经爬上晾衣绳。晓曼望着随风飘动的蓝印花布,想起母亲在月溪镇晒被单的场景。那时的日子虽清贫,却没有如影随形的恐惧。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反家暴联盟志愿者发来的加密文件,解压密码栏的光标闪烁着,像某种无声的催促。她咬着嘴唇输入女儿的生日,屏幕亮起的瞬间,胃部一阵抽搐 —— 监控截图里,林哲站在福利院围墙外,手里举着望远镜,镜片反光像两颗冰冷的蛇眼。“曼曼,有人找。” 苏然的声音从活动室门口传来,带着少见的凝重。晓曼转身时,看见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阴影里,他们胸前的工作证泛着金属冷光,却无法打消她的警惕。“我们是经侦支队的。” 其中一人递来证件,“关于林哲转移财产的线索,需要向你了解情况。” 这句话让晓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被林哲撕碎的购物小票、被删除的转账记录,此刻在脑海中疯狂闪现。询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当警察提到 “伪造合同” 时,晓曼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想起结婚纪念日那天,林哲温柔地给她戴上项链,却在第二天让她签了份房产抵押协议。“当时他说只是走个流程……” 话到嘴边又咽下,喉咙像被绣线勒住。记忆中,母亲总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最该防备的人,竟是枕边人。傍晚的咖啡馆飘着焦糖玛奇朵的甜香,却冲不散晓曼心头的阴霾。她机械地擦拭着杯口,突然听见收银台传来争执声。抬头望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和林姐对峙,他刻意压低的嗓音让晓曼浑身血液凝固 —— 那语调,和恐吓短信里变声处理的威胁如出一辙。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玻璃杯 “当啷” 一声摔在操作台,褐色的咖啡渍在白色瓷砖上蔓延,像极了林哲打翻的红酒。“这位先生,我们打烊了。” 林姐的声音冷静而强硬,刺青的手臂挡在收银机前。男人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晓曼瞥见照片上自己和女儿在公园的背影,耳畔响起林哲曾经的威胁:“你逃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指甲在掌心掐出的血痕传来刺痛,她强迫自己走向前台,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炭火上。深夜,晓曼蜷缩在庇护所的床上,反复听着律师发来的语音:“林哲申请了证据保全异议,我们得做好持久战准备。” 黑暗中,她摸到枕头下的录音笔,冰凉的外壳贴着脸颊,让她想起法庭上林哲扭曲的表情。窗外突然传来猫的惨叫,她条件反射地坐起身,后背紧贴着墙壁 —— 这个动作,她在无数个被惊醒的夜里重复过。凌晨两点,手机屏幕亮起,是陌生号码的视频通话请求。晓曼盯着跳动的画面,犹豫再三后接通。画面里一片漆黑,只有呼吸声沉重而急促,像某种野兽的喘息。“你以为靠警察就能高枕无忧?”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小心你身边的人……” 话未说完,视频突然中断。她的手指悬在关机键上颤抖,最终打开相册,看着女儿画的太阳 —— 那团用蜡笔涂得满满的橘色,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晨光微露时,晓曼站在福利院铁门前。铁门开启的吱呀声,与派出所档案室抽屉拉开的声响重叠。她将新打印的证据袋抱在胸前,感受着纸张粗糙的触感。保育员迎上来时,她急切地问:“孩子这几天有没有异常?” 对方摇头的瞬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走进教室,女儿扑进怀里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惧、疲惫都化作眼角的温热 —— 为了这份温暖,她愿意与整个黑暗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