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唇枪舌剑

法槌第二次落下的声响像一柄生锈的凿子，狠狠楔入晓曼的太阳穴。林哲律师滑动平板电脑的指尖泛着修剪整齐的光泽，这让她想起新婚夜林哲抚摸她婚纱时的手 —— 同样优雅的动作，暗藏着能撕碎一切的力道。当对方说出 “家庭和睦” 西个字，晓曼感觉喉间涌上铁锈味，那是昨夜咬破嘴唇留下的旧伤在隐隐作痛。投影幕布降下的机械声中，晓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迪士尼乐园的画面亮起时，女儿软糯的笑声通过音响传来，这本该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此刻却像尖锐的玻璃碴，扎进她的耳膜。她盯着画面里自己僵硬的笑容，想起拍摄那天林哲抵在她后腰的皮带扣，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皮肤，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这是上个月拍摄的。” 律师充满蛊惑的声音在法庭回荡，晓曼的睫毛剧烈颤动，那天回家后林哲摔碎相框的场景在脑海中闪现，玻璃碎片溅在女儿的婴儿床上，如同她破碎的生活。旁听席的窃窃私语化作无形的绳索，缠绕着她的脖颈。晓曼数着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在心中默诵母亲绣在蓝印花布上的箴言。当律师抛出 “真的存在家暴吗” 的质问，她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却在触到包里那枚女儿乳牙盒时突然镇定 —— 盒面凹凸不平的贝壳纹理，是女儿成长的印记，也是她必须守护的底线。“反对！” 律师的声音像利剑劈开凝滞的空气，晓曼却觉得那更像是月溪镇老宅的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每次母亲被打后深夜离家，都会响起这样的声音。她颤抖着取出 U 盘，金属接口插入设备的瞬间，记忆闪回那个暴雨夜：她蜷缩在衣柜里，手机录像键的蓝光映亮林哲涨红的脸，雷声与殴打声交织，而此刻法庭的灯光，竟与那时的闪电一样刺目。完整视频播放时，晓曼死死盯着林哲的倒影。当画面里他狰狞的面孔出现在投影幕布上，她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心脏爆裂般的轰鸣。旁听席的哗然声中，她想起母亲常说 “真相总会浮出水面”，可此刻的胜利感却带着苦涩 —— 原来证明自己的苦难，需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林哲冷笑的瞬间，晓曼感觉回到了无数个被辱骂的深夜。他说 “正常争吵” 的语气，与摔碎她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如出一辙。律师的附和声像苍蝇般在耳边盘旋，她攥紧母亲寄来的蓝印花布帕子，布料边缘的针脚硌着掌心，提醒她这不是梦境。当小雯哽咽着出庭作证，晓曼望着好友眼下未消的淤青，突然意识到她们都是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蛾，而今天，她们终于有机会咬破这张网。辩论进入最激烈的时刻，“经济能力” 的攻击让晓曼眼前浮现庇护所斑驳的墙壁。女儿在水泥地上玩积木的画面与林哲豪宅里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交替闪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当她想起女儿把野花插在矿泉水瓶里送给她时纯真的笑容，胸腔里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我能给她一个没有恐惧的童年！” 这句话出口时，晓曼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法官翻阅案卷的沙沙声中，晓曼望着国徽上庄严的纹路，突然想起月溪镇祠堂里供奉的祖先牌位。林哲再次狡辩时，那些积压多年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却字字铿锵的质问：“你还要欺骗到什么时候？” 法庭的回声里，她仿佛看见无数个过去的自己在点头 —— 那个被扯掉书包的小女孩，那个躲在床底录音的年轻母亲，此刻都站在她身后，给予她力量。休庭时林哲的威胁，在晓曼听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哀鸣。走出法庭的阳光太过刺眼，她下意识用手遮挡，却摸到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手机震动的瞬间，母亲的消息像一针强心剂注入她的血脉。望着短信，晓曼突然笑出声，泪水却越涌越多。她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至少，她己经学会了如何在黑暗中握紧希望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