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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筱雪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她手中的“流萤剑”早己脱手掉在脚边的泥水里，剑身上的雨水混合着溅上去的泥点和…一丝淡淡的血痕（可能是她虎口震裂的血）。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角落那个缓缓首起身子的“穷酸”。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杀戮，那冷酷到极致的效率，那漠视生命的眼神…与她想象中的“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截然不同！那是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死亡！是她故事书里从未描绘过的、真实的、令人作呕的江湖底色！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后怕。如果不是这个“闷葫芦”…不，这个…这个可怕的人出手，她现在会是什么下场？被侮辱？被砍断手脚？像那两个强盗一样变成冰冷的尸体？那些美好的江湖梦，如同被这冰冷的雨水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浇灭的烛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狼藉的灰烬。
燕昭没有理会地上肮脏的尸体，甚至没有看一眼吓傻了的蔡筱雪。他走到庙门口，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倾盆的暴雨。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靴子，但他浑然不觉。
他缓缓抬起手，借着外面偶尔划过的惨白闪电，看着自己那只刚刚轻易拧断人手腕、震碎人心脉的手。粗糙，布满薄茧，和那张人皮面具脸一样普通。但就是这双手，片刻前轻易收割了两条生命。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冷酷，又像是某种确认——确认这力量依旧蛰伏在体内，确认这伪装之下，他依然是那个从尔虞我诈、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燕昭。
“江湖…不是过家家，是打打杀杀。连血都怕，做什么女侠？待在庙里，不要出去。”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破庙中响起，清晰地穿透了雨声。
蔡筱雪猛地一颤，惊恐地看向那个背影。
燕昭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不是你故事书里的样子。”
“刚才你见到的…”
“…才是江湖。”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去拿他那半旧的包袱（里面除了干粮和几件衣物，并无重要之物）。他只是紧了紧身上湿漉漉的粗布短打，然后一步踏出，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门外那瓢泼的、仿佛要冲刷掉一切痕迹的暴雨之中。
冰冷刺骨的雨水瞬间将他全身浇透。他的背影在密集的雨幕中迅速变得模糊、扭曲，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破庙内，只剩下蔡筱雪一个人。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脚边是沾满泥水的“流萤剑”，不远处是两具死不瞑目的狰狞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外面是永不停歇的、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的暴雨声。
“死亡、残忍、冷血才是江湖…”她喃喃地重复着那句话，声音带着哭腔。刚才那瞬间的杀戮，那漠然的眼神，那消失在雨中的孤绝背影，还有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所有的一切，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她心中那个五彩斑斓的琉璃梦。
她再也忍不住，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血腥的气息不断刺激着嗅觉，她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在风雨飘摇的破败山神庙里，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无助。
流萤己逝，前路茫茫。真正的江湖，才刚刚在她面前展开一角，就撕开了第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