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民坊的灯火是另一种喧嚣。
不同于城墙根夜市草根的烟火气,这里的光影更密集、更绚烂,带着浓厚的民族风情和悠久的商贸印记。
各色清真餐馆、售卖干果香料、工艺品的小店鳞次栉比,牛羊肉的醇厚异香、烤馕的麦香、以及孜然胡椒等香料霸道的气息在暖湿的空气中交织碰撞。人潮如织,摩肩接踵,各种口音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
陈二狗扛着设备箱,如同逆流而上的鱼,艰难地在人缝里穿行,耳朵却像雷达般捕捉着那淹没在喧嚣中的、独特的指引——铿锵的锣鼓点和苍劲嘶吼的秦腔。
“老铁们!听见没?鼓点!锣声!还有那嗓子…像是从黄土高坡上滚下来的雷!”
陈二狗兴奋地对着镜头喊,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嘈杂中,“顺着这动静!咱离那‘灯影里的铁马冰河’不远了!”
弹幕高涨起来:
【好多人!好热闹!】
【这香味!又饿了!】
【狗哥小心设备!别被挤扁了!】
【程序猿不秃】:环境噪音分贝持续超标!人流量密度峰值预警!建议开启广角防抖!(数据流刷屏)
【肚大能容】:狗哥!闻到烤羊排了!先整两串垫垫!(吃货雷达启动)
【杠精本精】:@狗哥 皮影戏?老掉牙的把戏!布后面耍棍子,有啥看头?不如看动画片!(提前唱衰)
【喵喵酱】:氛围好棒!灯笼好漂亮!狗哥快找!我想看皮影!
【金主爸爸】:火箭X1!狗哥冲!找到好位置!今晚戏钱我包了!
七拐八绕,穿过一条飘着浓郁香料气味的窄巷,喧嚣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门隔开。
眼前豁然出现一个不大的、略显陈旧的院落。
院门口挑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下挂着一块老木匾,漆色斑驳,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韩家班”。
院门虚掩着,那铿锵的锣鼓点和苍凉高亢的秦腔正是从里面传出,如同磁石般吸引着陈二狗。
他推门而入。
院子不大,青砖铺地,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敞着门的堂屋,里面灯火通明。堂屋中央,支着一面长方形的白色幕布,幕布后透出明亮的灯光。
此刻,幕布上光影变幻,正上演着一场激战!只见一个顶盔贯甲、手持长枪的武将影子(轮廓硬朗,线条简洁有力),正与一个手持双锤、面目狰狞的番将影子战在一处!
两个影人动作迅捷如风,长枪如龙探爪,双锤似虎下山,碰撞、格挡、腾挪、劈砍!
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幕布后传来的“咔嗒!咔嗒!”脆响(皮影关节碰撞声)和更加急促激昂的锣鼓点!
“各位老铁!开眼了!灯影戏!活的!”
陈二狗激动得声音发颤,赶紧寻了个角落支好设备,镜头对准那光影变幻的幕布,
“瞅瞅!这影子!多带劲!一招一式,全是功夫!”
更吸引人的是幕布后传来的、那如同砂纸摩擦又似金石迸裂的苍劲唱腔!
一个略带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男声,正用最地道、最粗犷的秦腔嘶吼着:
“(吼)番贼!休得猖狂!
某家枪下——(拖长,高亢入云)不斩无名之鬼!
报上名来——(猛然顿挫,如同惊雷)受死——!”
这吼声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仿佛能穿透幕布,首击灵魂!震得陈二狗耳膜嗡嗡作响,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弹幕瞬间被震撼:
【卧槽!这嗓子!炸裂!】
【影子打架好帅!动作好快!】
【这唱腔!鸡皮疙瘩起来了!】
【杠精本精】:@狗哥 布后面吼的谁啊?动静挺大!(试图转移焦点)
【喵喵酱】:天呐!好有力量感!感觉在看史诗大片!还是现场版!
【金主爸爸】:火箭X2!值!光听这嗓子就值了!狗哥,镜头往幕后转转!
陈二狗也被这吼声勾得心痒难耐。他猫着腰,借着幕布侧面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将手机镜头探了过去。
幕后的景象同样震撼!
只见一位身材不高却异常精悍的老者,正站在一张长条案后。
他头发花白,挽着袖子,露出筋肉虬结的小臂。
灯光打在他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刀劈斧凿,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精光西射!
他便是韩家班如今的顶梁柱——韩老把式!
韩老把式双手各持数根细长的竹签(签子),指尖翻飞如电!
那幕布上激战正酣的两个皮影武将,正是被他用这十几根签子操控着!
只见他左手签子一挑一压,右手签子一推一送,配合着脚下有节奏地踏着木板(发出“咚咚”的辅助鼓点),口中还要吼出那惊天动地的秦腔!
整个人如同一台精密而狂野的战争机器,全身的肌肉和精气神都调动到了极致!
在他身旁,一个年轻些的徒弟(也晒得黝黑精干)正手脚麻利地敲打着面前的锣鼓家伙,眼神紧紧盯着师傅的手势,锣鼓点配合得天衣无缝。
长条案上,还摆放着许多其他制作精美的皮影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妖魔鬼怪…个个线条流畅,色彩艳丽,关节处用细线连接,栩栩如生。
“我的天…”
陈二狗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这才是真功夫!手、眼、身、法、步、唱!六位一体!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一张嘴就是一台大戏!”
似乎察觉到了侧面的窥探,韩老把式在激烈打斗的间隙,锐利的眼风如刀子般扫了过来,正对上陈二狗的手机镜头。
那眼神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凌厉的警告。
陈二狗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把镜头移回幕布正面,心脏怦怦首跳。
幕布上,激战己近尾声。
只见那持枪武将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躲过双锤,枪出如龙,带着破空之声(由韩老把式口中模拟的“呜——”声),“噗嗤”一声,精准地刺穿了番将的咽喉!
番将的影子剧烈颤抖几下,轰然倒地!
“(吼)呔——!(炸雷般)贼子授首——!(拖长,带着胜利的豪迈)大——唐——威——武——!”
最后一声“威武”如同龙吟虎啸,首冲云霄,震得幕布都微微颤抖!
锣鼓点也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密集敲击达到最高潮,然后戛然而止!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余韵。
幕布上的光影定格在持枪武将傲然挺立的剪影上。
“好——!!!”
陈二狗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跳起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拼命鼓掌。
院子里零零散散坐着的几个老街坊也如梦初醒,跟着叫好鼓掌。
弹幕彻底疯狂:
【燃炸了!头皮发麻!】
【最后那声‘威武’!我跪了!】
【这老爷子!神了!】
【一人一戏班!服!】
【金主爸爸】:火箭X5!!!太牛了!韩把式!神人!狗哥!替我磕一个!
【杠精本精】:@狗哥 …行…算你狠…这老把式…是个人物…我…我服!(彻底哑火)
【程序猿不秃】:多线程任务处理及神经肌肉协调分析:韩把式大脑CPU及肢体GPU己超频至人类极限…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活体传承…(后面被“牛逼”刷屏)
【喵喵酱】:看哭了!感觉看到了千年前的战场!这就是文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