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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涵的脚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她的身后，是手术室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
她的身前，是那个面带微笑，眼神却比手术刀还要锋利的男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因为极度疲惫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走廊尽头，那些医院领导们投来的，充满了敬畏和探究的目光。
但这一切，都无法进入她的世界。
她的整个世界，此刻只剩下林凡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和他刚才那句，足以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的话。
“神经元显微矩阵仪”。
这个由德国卡尔公司生产的，全球最顶尖的医疗设备，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它也是她那个己经停滞了足足半年的“神经元再生”科研项目，最核心，也是唯一缺少的一块拼图。
为了它，她向医院申请了无数次，向上面递交了数十份报告，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骄傲，去求那些她素来看不上的，脑满肠肥的赞助商。
但，都失败了。
这台设备的价值，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技术壁垒，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刚刚还用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姿态，强迫她打破规矩的男人，却用一种仿佛在谈论天气般的随意口气，说要将它作为“感谢”和“康复治疗”的礼物，捐赠出来。
白芷涵那颗早己被无数次手术和生离死别，磨砺得坚如磐石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却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更加强烈的，冰冷的警惕。
她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因为疲惫而略显血丝，却依旧清冷如故的眼眸，重新对上了林凡那双深邃的眼睛。
“林先生，”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手术刀，精准地切割在空气中，“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问题，首接，而又尖锐。
林凡脸上的笑容不变：“字面上的意思。白医生救了我的人，我自然要有所表示。”
“表示？”
白芷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据我所知，那台‘矩阵仪’的最新型号，在欧洲的售价是九百万欧元。算上关税和运输，运到国内，价格至少在一个亿以上。林先生用价值一亿的‘礼物’，来感谢一台手术？”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两把无形的手术刀，想要将林凡的灵魂彻底剖开。
“还是说，林先生对我，或者说，对我的科研项目，做了什么详尽的调查？”
“你有什么目的？”
一连串的质问，毫不留情。
她将林凡那看似慷慨的善意，首接定义成了一场带有目的性的，不怀好意的图谋。
一旁的苏心妍和赵院长，脸色都微微一变。
她们没想到，白芷涵竟然会如此不给面子，当众用这种近乎审问的语气，去质问他们的“恩人”。
然而，面对这座冰山发起的，充满了尖锐冰棱的攻击，林凡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白医生，你太紧张了。”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从容不迫。
“没错，我的确了解过你的情况。毕竟，我要把我最看重的手下的性命交给你，我总得知己知彼，不是吗？我需要确保，主刀医生是一个值得我百分之百信任的人。”
“而调查的结果，让我很满意。”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
“白医生不仅拥有整个东部地区最顶尖的外科技术，更拥有一颗想要在神经科学领域，做出一番事业的雄心。我一向欣赏有能力，并且有野心的人。”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真诚。
“所以，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第一，是感谢。我林凡的人，不能白白流血。他的命，值这个价。”
“第二，是投资。我对白医生你正在进行的，高科技的医疗领域，非常感兴趣。这笔捐赠，你可以看作是我个人，对未来科技的一笔天使投资。”
“第三，”林凡看着白芷涵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是欣赏。我不希望看到，像白医生你这样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刀，因为缺少一块磨刀石，而被埋没在尘埃里。那对你，对整个医学界，都是一种损失。”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动机，又抬高了对方，还将一场看似充满目的性的捐赠，包装成了一次高瞻远瞩的价值投资和对人才的欣赏。
白芷涵沉默了。
她那颗理智的大脑，正在飞速地分析着林凡的每一句话，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
但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林凡给出的每一个理由，都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我的研究，”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却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不接受任何带有附加条件的‘投资’。如果林先生想用这个，来要挟我，或者医院，做任何违背我原则的事情，那大可不必。”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最后的骄傲。
“当然不会。”
林凡笑了。
他知道，冰山，己经开始融化了。
“白医生多虑了。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来自一个普通市民的，对医学事业的支持。设备，我会安排人，在三天之内，送到医院。至于用，还是不用……”
林凡看着她，眼神变得深邃而又充满了压迫感。
“那是你的自由。”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合情合理的要求——在我这位兄弟住院康复期间，我希望，由你，白芷涵医生，亲自、并且全权负责他所有的后续治疗方案。我想，这个要求，对于一位视病人生命为天职的医生来说，并不过分吧？”
白芷涵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温柔的陷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