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这才让她稍稍回过神来,找回了些许神志。
裴子墨的问题就像一枚生锈的针,虽然看似不起眼。
却轻易地挑开了她记忆深处那层被时光熨平的糖纸。
那层糖纸下隐藏着的,是一段她以为早己被遗忘的往事。
她一首以为,那年塞进错抽屉的薄荷糖,不过是青春期里一场手忙脚乱的小插曲罢了。
然而,她从未想过,这颗小小的薄荷糖,竟然会在他的世界里化出一道甜腻的痕迹。
“我……”顾清欢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让她难以发出声音。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裴子墨腕间那道蜿蜒的疤痕。
那道疤痕在图书馆的台灯下泛着青白的光。
宛如一条沉默的蛇,静静地盘踞在他的手腕上。
那道疤,就像是一个无声的见证,见证着他曾经的痛苦和她迟来的悔意。
高三那年,司齐拿到保送名额的那个夜晚,她正埋头对着竞赛资料演算,一首到凌晨时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却浑然不觉。
完全不知道在隔了几条街的图书馆里。
有人正用袖口掩盖着流血的手腕,将台灯的光做成了一座孤独的岛屿。
“你以为我是为了司齐?” 裴子墨忽然低笑一声。
指尖着咖啡杯沿的弧度,那动作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偏执,“清欢,那年你给司齐整理资料时,我在你课桌下捡到过一张草稿纸。”
他顿了顿,抬眼望她,瞳孔里映着百叶窗切割的光斑,明明灭灭。
“上面写着‘司齐’两个字,却在笔画末尾勾出了我的名字‘裴’的起笔。”
空气里的雪松与烟草味骤然收紧,像一张无形的网。
顾清欢猛地抬头,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
那是被时光掩埋的少年心事,是图书馆深夜台灯下的孤影,。
是薄荷糖在舌尖融化时,走廊里若有似无的甜意背后,藏了整个青春的荒芜。
“我知道你想给司齐的。” 裴子墨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当你塞错抽屉那天,我刚和家里吵完架,在天台坐了一下午。”
他抬起手腕,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
“后来我想,或许错放的糖,和错走的路一样,都是命中注定。”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撞碎在玻璃上。
顾清欢看着他腕间的疤,忽然想起某堂体育课。
她被篮球砸中脚踝,是裴子墨默默递来冰袋,却在她道谢时红着耳根跑开。
那时她眼里只有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司齐,从未注意过角落里那个总在看书的少年,袖口下藏着怎样的故事。
“所以你故意在我面前吃糖?”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像一片被风吹动的叶子。
裴子墨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褪色的铁盒 。
樱花图案早己模糊,边角磕出了锈迹。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颗皱巴巴的糖纸,糖早己化尽,只剩纸页上淡淡的薄荷香。
“我含着糖在走廊等你,” 他指尖抚过糖纸的褶皱。
“想让你知道,有人把你的‘不小心’,当成了整个夏天的甜。”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百叶窗的格子在地板上移动,像在丈量两人之间沉默的距离。
顾清欢看着那颗空糖纸,忽然想起高三毕业那天,司齐笑着对她说 “谢谢”
而裴子墨站在人群后,手腕上的疤痕被校服袖子遮得严严实实。
原来年少心动,从来不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而是那些被错放的糖、被忽略的夜晚、被袖口藏起的伤痕。
以及 —— 她草稿纸上,那个未写完的 “裴”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