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重新拾起画笔,画里总少不了三个身影.
趴在书房文件上睡觉的男人,举着放大镜观察蚂蚁的男孩。
还有窗台上永远朝着阳光的睡莲。
深秋的一天,顾清欢去学校接亦舫,却在门口遇见了司齐。
他穿着件旧风衣,头发有些乱,手里捏着个牛皮本。“可以…… 聊聊吗?”
咖啡馆里,司齐把本子推过来。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睡莲,是她十五岁时的涂鸦。
“当年我把这个偷藏起来了。” 他声音沙哑。
“爸妈让你走那天,我其实在楼上看着你淋雨,手里就攥着这个本子。”
顾清欢翻开本子,最后一页有行新写的字:“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亦舫……” 司齐喉结动了动,“我能去看看他吗?就远远看一眼。”
顾清欢想起裴子墨的话:“过去的事,该放就放。”
她点头:“周末来家里吃晚饭吧,子墨做的红烧肉很好吃。”
那天司齐来得很早,手里拎着个巨大的乐高城堡。
亦舫起初怯生生的,后来被他教着拼机器人,渐渐喊起了 “大舅舅”。
裴子墨不动声色地把一盘红烧肉推到司齐面前。
两人没说多少话,却在递啤酒时碰了下杯。
饭后司齐要走,亦舫抱着他的腿不让动:“大舅舅明天还来教我拼恐龙吗?”
司齐蹲下来,摸摸孩子的头,眼眶红了:“一定来。”
顾清欢站在门口送他,晚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
司齐忽然回头,指了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戒指,其实是我当年找人设计的。”
他笑了笑,带着释然,“但现在看来,戴在你手上才最合适。”
门关上的瞬间,裴子墨从身后抱住她。
“都过去了。” 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你闻,院子里的晚香玉开了。”
顾清欢仰头,看见月光淌过客厅的地板,落在全家福上。
照片里的三个人笑得灿烂,戒指上的睡莲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像在说,那些淋过的雨,终究会开出花来。
婚裴子墨每次经过衣柜,总要偷偷拉开拉链看两眼。
被顾清欢撞见时,就挠着头傻笑:“我们家小仙女的裙子,比戈壁上的玛瑙还好看。”
司齐成了家里的常客。
他辞掉了家族企业的职位,开了家小小的乐高工作室,周末总带着新品的模型来。
亦舫的秘密百宝箱渐渐被机器人零件填满,有时司齐会留下来吃饭。
裴子墨炖的汤他能喝两大碗,两个男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地质纪录片。
偶尔讨论两句岩层构造,倒生出些微妙的默契。
司母突然打来电话,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迟疑:“清欢,我…… 能来看看你们吗?”
顾清欢握着电话走到衣柜前,指尖拂过睡莲刺绣:“您来吧。”
司母来时拎着个红木盒子,打开是套珍珠首饰,光泽温润。
“这是我当年的嫁妆。” 她把项链戴在顾清欢颈间,镜子里两人的轮廓有些相似。
“以前是我糊涂,总想着门当户对……”
“妈。” 顾清欢忽然开口,这个称呼让司母猛地红了眼眶。
司齐坐在父母中间,手里攥着那张十五岁的睡莲涂鸦。
司父悄悄擦了擦眼角,司母把珍珠手链塞进她手里:“这个给你当礼物。”
顾清欢的画展在美术馆开展。
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幅画:暴雨中的街头,抱着婴儿的女人身边,站着个举着石头挡雨的少年。
画名叫《等待阳光》。
开幕式上,亦舫拉着司齐的手跑遍展厅。
指着每幅画里的睡莲:“这是爸爸刻的戒指,这是妈妈种的花,这是我们家的秘密!”
裴子墨从身后拥住顾清欢,下巴抵着她的发心。
“你看,” 他轻声说,“所有的雨,都变成了光。”
顾清欢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睡莲的纹路里仿佛盛着星光。
那是时光酿出的甜,是穿过风雨终于抵达的,属于他们的晴朗。
画展结束后,那幅《等待阳光》被裴子墨悄悄买了下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顾清欢每次擦灰时都会驻足,画里的雨丝被阳光镀上金边。
少年举着的石头上竟隐约能看出睡莲的轮廓, 是裴子墨后来偷偷让她补画的。
“爸爸快看!石头开花啦!” 五岁的顾亦舫踮着脚扒在画框边,小手指点着石头上的纹路。
裴子墨正蹲在地上组装新到的乐高,闻言回头笑:“那是妈妈给爸爸盖的印章。”
顾清欢端着切好的草莓走过来,听见父子俩的对话,指尖的草莓汁滴在乐高箱的绒布上,像颗小小的红玛瑙。
裴子墨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往她嘴里塞了颗草莓:“下个月带亦舫去戈壁怎么样?让他看看真正的玛瑙矿。”
司齐的乐高工作室越做越大,甚至开了儿童兴趣班。
顾亦舫成了那里的小助教,周末总穿着印着机器人图案的围裙,教比他还小的孩子拼搭睡莲形状的积木。
司母常去工作室帮忙收拾,有时会撞见顾清欢来接孩子。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剥橘子,像寻常母女那样聊着亦舫新学会的绕口令。
司父突然提着个竹篮上门,里面是刚挖的山药。
“子墨说你爱吃山药排骨汤。” 他把竹篮递给迎上来的裴子墨。
眼神里少了当年的威严,多了几分长辈的温和。
“我跟你妈商量着,下周把老房子的院子翻修下,种点清欢喜欢的睡莲。”
裴子墨正在厨房炖汤,闻言探出头:“我让地质队的朋友去看看土壤酸碱度?保证种出来的睡莲比画里的还好看。”
司父被逗笑了,坐在客厅里看顾清欢给亦舫讲绘本。
书页上的公主戴着睡莲戒指,亦舫突然指着插图抬头:“妈妈,你的戒指是不是也会像童话里那样,永远不褪色呀?”
顾清欢抬起手,无名指上的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裴子墨端着汤从厨房出来,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着戒指上的纹路:“会的。”
他看向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声音温柔却坚定,“就像我们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亮。”
亦舫正在院子里堆雪人。
司齐带着新做的乐高雪铲赶来,司母裹着厚围巾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刚烤好的栗子。
裴子墨把顾清欢裹进毛毯里,两人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热闹。
蒸汽在玻璃上凝成水雾,顾清欢伸手画了朵小小的睡莲。
“你看,” 她侧头望着裴子墨,眼底映着窗外的雪光。
“当年的雨,真的变成了雪,变成了阳光,变成了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裴子墨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蹭过她耳后的碎发:“不止这些。”
他轻声说,“还变成了往后每一个有你的春天。”
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雪人戴着亦舫的红色围巾,手里举着用胡萝卜刻成的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