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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指尖滑过新手机屏幕，留美女生的朋友圈晒图灼人眼。
Annie刚更新九宫格：比基尼湿发贴着马甲线，配文“谁教我后空翻入水呀~”。
他猛地想起暴雨天求女神张雅收奶茶，对方发朋友圈吐槽：“某些底层男真下头，配送费都出不起妄想加微信？”
新消息叮咚弹出，素颜照清纯得像晨露：“马利克同学~别忘了明早九点B502教室哦！”
老王翻开外卖箱里珍藏的纸条——当年他偷抄张雅课表，字迹被雨水洇成墨团。
现在他笑着撕碎纸条，雪白碎片落进真皮垃圾桶。
老王陷在沙发里，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在深色玻璃上流淌成朦胧的光河。他指尖有点湿黏——不是送外卖蹭上的汗和油，更像是身体深处某种紧张渗出来的潮意。新手机冰凉光滑，像一块魔法石板。他点开微信，指尖滑进那个新消息爆炸的头像海洋。
第一个点开：Annie（留学生协会副会长）。最新动态就在十分钟前。九宫格。
老王的眼睛像被强光灼了一下。碧蓝的泳池，澄澈得虚假。当中那张最扎眼—— Annie侧身对着镜头，深紫色的比基尼布料少得惊人，紧紧勒裹着起伏惊人的曲线。湿漉漉的深棕色卷发黏在脖颈和锁骨上，水珠沿着那紧致到没有一丝赘肉的马甲线向下滚落，最终没入胯骨边缘。臀线圆润，在逆光下勾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光。配文是带着波浪线和小恶魔表情的火辣首白：“下午试了十次后空翻都失败！泳池趴谁带带我呀~要帅气的教练！”
老王的呼吸猛地窒住。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股燥热的火苗“腾”地从脊椎尾端首窜上来，烧得他耳根发烫。新身体里属于年轻人的血气像被点着了的汽油桶，轰然炸开。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宽阔的后背顶在沙发靠背上。他以前只敢在肮脏的电影院后排、或是出租屋的破手机上，用模糊的资源幻想这种级别的尤物。而此刻，这活色生香的一切，就在他指尖下几公分的地方，唾手可得？
他像着了魔一样，手指不受控制地滑向下一张。林薇（校学生会文艺部）。头像精致侧脸的主人，在晒她参加国际钢琴比赛的照片。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女孩穿着优雅的露背银色礼服，天鹅颈修长，肩胛骨线条清晰得如同展开的蝶翼。指尖跳跃在黑白琴键上，美得不沾烟火气。配文是几句德文，老王看不懂，但那感觉……
老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把！照片里林薇那优雅疏离的气质，那种高高在上的光芒，一瞬间和他脑子里某个烙印至深的影子疯狂重叠！
张雅。
那个他送了足足十一个月外卖、风雨无阻、连生日都自掏腰包给她塞过小蛋糕的“女神”。那天暴雨，他浑身湿透，电驴陷在泥坑里差点把自己也撂倒。提着那份滚烫的奶茶，他几乎是爬到她公寓楼下。张雅接过去，奶茶纸袋边缘甚至留下了他冻得发僵的手指印。他隔着滴水的头盔护目镜，看见她漂亮精致的眉毛厌恶地蹙起。
他舔着脸，在雨声里几乎是吼着问：“张……张雅同学！我看你在朋友圈说想喝这家的芋泥啵啵冰！没迟吧？没洒吧？”其实是想套近乎，让她多看他一眼。
张雅当时没说什么，接了奶茶转身就关上厚重的单元门。门合上的瞬间，老王隔着玻璃看到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口型像是“傻逼”。
第二天，他鼓起最后一点勇气，点开张雅的朋友圈——最新更新赫然在目！没有配图，只有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某些跑腿的下头男真恶心！配送费都算不明白还妄想加我微信？癞蛤蟆滚远点OK？别再让我看到那顶黄色傻帽在我楼下晃！yue了！”下面一堆共同好友点赞和“抱抱姐妹”、“远离渣滓”的评论。
那一瞬间，老王站在灼热晃眼的太阳底下，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街头，羞耻和愤怒像滚油浇进五脏六腑。他死死攥着那部破旧的手机，屏幕边缘的塑料壳被他捏得吱嘎作响。雨水，汗水，混杂着被彻底碾碎的卑微，流进他干裂的嘴唇，又咸又涩。他连点个赞都不敢，更别提评论质问。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默默删除手机里所有偷拍过的她的背影照片。
“叮咚——”
新手机的微信提示音脆生生响起，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猛地将老王从耻辱滚烫的记忆泥潭里拽了出来。
心还在狂跳，震得胸腔生疼。消息来自一个没备注的头像，是一支滴着露水的素雅白色铃兰。点开：
“马利克同学，晚上好！我是秦雨柔~坐在你旁边的。看你今天走得很匆忙，提醒下明天的《当代中国研究》是早九点哦，在人文学院B栋502阶梯教室。要早点来哦，张教授的课抢位置好凶的！(微笑表情)”
文字后面紧跟着一张照片。女孩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半干，随意拢在肩侧，素面朝天，皮肤透亮得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她坐在书桌前，台灯暖黄的光勾勒出柔和干净的侧颜，鼻梁挺秀，眉眼如画，透着一股清晨露珠般未经雕琢的清纯。尤其那双眼睛，隔着屏幕看过来，带着点怯生生的关切，竟让人觉得比Annie那种张扬的热辣和林薇的高贵清冷更……更真实。
坐在旁边的？秦雨柔？
老王脑子嗡的一声。他昨天确实晕晕乎乎去上了一节课，教授讲什么一个字没听进去。旁边……好像是坐了个安安静静的女孩？他一首沉浸在自己翻天覆地的身份里和教授偶尔扫过来的、带着点特殊意味的目光里，根本无暇他顾。
新同桌。主动加微信？发照片？还细致入微地提醒明天上课的时间和具置？生怕他错过？
一种极其强烈的荒谬感，混杂着陌生又汹涌的暖流，狠狠撞击着老王的胸腔。他以前是怎么知道张雅课表的？是送外卖时看到她的快递包装袋上贴着宿舍地址和名字，然后像个变态跟踪狂，跑去那栋楼，趁宿管不注意偷看楼下的课程公示栏，在垃圾堆里找到一张她丢掉的草稿纸，上面有几个模糊的时间……最后是用那张包裹过炸鸡外卖、沾着油污的便签纸条，用捡来的半截铅笔头，歪歪扭扭地抄下来！
纸条……
老王如同被鬼附身，猛地从那价值不菲的沙发里弹起来。几步冲到衣帽间，抓过他那只放在行李箱角落、瘪塌塌的旧外卖配送包。包上黄色的“骑手众盟”logo己经磨损得发白，拉链都卡顿变形。他粗暴地拉开，一股混合着汗味、廉价快餐油脂和雨水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
老王在那堆皱巴巴的配送单、散落的硬币、几个旧头盔卡扣中间疯狂翻找。手指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他没在意。终于，在夹层的最深处，摸到了一张硬硬的、边缘毛糙的小纸片。
他颤抖着手指，把它抽了出来。
一张小小的外卖单背面空白处。字迹是用极细的水笔芯写的，笔尖大概早就秃了，写得又细又浅，极其用力地戳穿了纸背——那是他为了省笔钱，用捡到的快没墨的笔芯写下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抄着几行字：
张雅
周二/西 14:00-16:00 人文A303
周三/五 9:00-11:00 B栋(?) 看不清
“栋”字后面打了个括号问号，字迹歪斜到几乎飞出纸外，显然是当时偷看时太紧张没看清。最关键的是，纸条上面洇开了几大团污痕——墨水的蓝色被稀释开，边缘泛着淡黄色的水渍印记。
老王死死盯着那几团丑陋的污痕。那是……暴雨天。他躲在女生宿舍楼的自行车棚角落里偷抄课表，雨太大，雨水飘进来，打湿了纸条，洇花了字迹，也彻底洇花了他那点可怜的、卑贱的念想。他抄得那么仔细又那么紧张，手指冻得发僵，最后只换来张雅朋友圈那一个血淋淋的“yue了”。
“呵……”
一声短促的、分不清是笑还是喘息的怪音从老王喉咙里挤出来。
他捏着那张纸条，感觉像是在捏着自己那被雨水泡烂了的前半生。他深棕色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那点残存的、属于“王伟国”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悲愤，像被投入滚油的冰渣，瞬间被巨大的、属于“马利克”的身份红利带来的报复性蒸发殆尽！
“嚓啦——”
一声极其干脆的撕裂声，在豪华公寓寂静的衣帽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王面无表情，深色的手指用蛮力将那饱经摧残、承载过他所有卑微的小纸条，沿着对角线猛地撕开！一折！再撕！纸屑纷飞，如同黑色的雪。
他走到床边，推开那个镶嵌着黄铜扣环、光可鉴人的真皮垃圾桶桶盖。
扬手。
一捧破碎不堪、辨不出字迹的雪白碎片，如同葬礼上抛洒的纸钱，飘然落下，无声无息地跌进了垫着干净内袋的、空空如也的真皮桶底。
老王垂眼看着那堆碎片，几秒钟。然后，他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公寓里那干燥、洁净、昂贵的空气。胸廓有力地扩张开。
他拿起那部屏幕闪亮、弹出秦雨柔新发来一个可爱小狗表情的新手机。
指尖点在微信对话框，敲击屏幕键盘。崭新的手机触屏反馈丝滑流畅。他模仿着“马利克”可能有的、带着点异域慵懒调调的语法，一字一句地输入：
“Thanks, Qin. See you tomorrow at B502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