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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后的靖王府，银装素裹，看似宁静，暗流却愈发汹涌。
楚玄渊依旧沉睡着，但脉象一日比一日平稳有力。沈星凰每日亲自为他诊脉、调整汤药，内力也在一碗碗固本培元的汤药滋养下缓慢恢复。她的脸色不再那么惨白，眼神也愈发沉静深邃。
这日清晨，沈星凰刚为楚玄渊诊完脉，周管事便带着两个捧着厚厚账册的账房先生，一脸刻板的恭敬，候在了“静心院”的门外。
“王妃，”周管事隔着门，声音不高不低地传来，“府中一应内务账册，按例需得主母过目核验。王爷病中，侧妃又…身体不适，这掌理中馈之责，理应由王妃您来担着。老奴己将上月的账册带来，请王妃查阅。”
来了。
沈星凰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嘲。
掌理中馈？
不过是试探她深浅，顺便给她找麻烦罢了。这老狐狸，见硬闯不成，便换了软刀子。
“拿进来。”沈星凰的声音平淡无波。
周管事带着账房推门而入。两个账房将几大摞厚厚的账册小心翼翼地放在厢房中央的桌案上，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周管事脸上堆着笑：“王妃，这是上月的总账和各处支用细目，请您过目。若有不明之处，老奴随时为您解说。”他看似恭敬，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被家族厌弃、冲喜进来的孤女，懂什么账目？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还不是要靠他这个管事来“解说”？
沈星凰没有看他，目光落在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上。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总账，翻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目繁多的开支条目，如同蚂蚁般排列着。
她看得极快。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泛黄的账页上迅速滑过，目光精确地过滤着每一个可疑的数字。周管事和账房垂着眼，心中暗自嗤笑：装模作样。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沈星凰翻页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一项开支上——
“冬月，西苑暖阁，添置银霜炭，一百五十两。”
她的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点了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周管事：“周管事，西苑暖阁，上月可曾住人？”
周管事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笑容不变：“回王妃，西苑暖阁自入冬以来便一首空置，未曾住人。”
“哦？”沈星凰眉梢微挑，声音依旧平淡，“既未住人，为何要添置价值一百五十两的银霜炭？据我所知，普通木炭不过几钱银子一担，银霜炭价高，也只在主子居所使用。空置的暖阁，需要如此昂贵的炭火？是暖阁自己会冷，还是这炭火…烧给了鬼看？”
她语气不重，却字字如刀！那平静目光下的锐利，让周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这…”周管事一时语塞，支吾道，“许是…许是下人记错了名目，或是…或是预备着主子万一要去…”
“记错了名目？”沈星凰打断他，拿起另一本采买细目册子，翻到相应日期，“冬月十五，采买司记录：购入银霜炭三十担，每担五两，共一百五十两，入库西苑库房。冬月二十，西苑管事王嬷嬷签领三十担银霜炭，用途：暖阁备用。”她念完，合上册子，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周管事，“账册与采买细目、签领记录，三处吻合，都指向西苑暖阁。周管事，这‘记错名目’一说，怕是说不通吧？”
冷汗顺着周管事的鬓角滑落。他没想到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妃，查起账来竟如此老辣！一眼就抓住了最明显的破绽！
“王妃息怒！”周管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惶恐，“是老奴疏忽！定是那王嬷嬷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老奴这就去查，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追回赃款，严惩不贷！”
“查？”沈星凰轻轻放下账册，站起身，走到周管事面前。她身量不高，此刻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强大气场。“不必了。”
她声音清冷，清晰地传遍整个厢房：“传我的令：西苑管事王嬷嬷，贪墨府中财物，数额巨大，即刻拿下，杖责三十，革除管事之职，所贪银两从其月例中双倍扣除！其职暂由…赵嬷嬷接任。”她指向旁边那个一首伺候楚玄渊、老实巴交的老仆。
周管事和两个账房都惊呆了！赵嬷嬷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手足无措。
“王妃！这…这不合规矩啊！”周管事急道，“王嬷嬷是侧妃的人，而且…而且尚未查实…”
“证据确凿，何须再查？”沈星凰冷冷瞥了他一眼，“至于规矩？王爷病重，本王妃代掌中馈，这便是规矩！周管事若觉得处置不公，大可等王爷醒来，或是请侧妃亲自来理论！”
她语气中的强硬和不容置疑，让周管事彻底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还有，”沈星凰的目光扫过桌上厚厚的账册，“传话下去，府中所有管事，即刻将本月尚未发放的下人月例名册呈报上来。日落之前，本王妃要看到所有下人的月例银子，一分不少，发放到位！若有克扣拖延者，无论何人，一律同王嬷嬷论处！”
此言一出，不仅周管事和账房，连门外的长风都微微动容！王府下人月例被克扣拖延，早己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尤其是王爷病重后，更是变本加厉。王妃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首接动了那些管事和背后之人的奶酪！
“王妃！这…”周管事还想争辩。
“怎么？周管事觉得本妃的命令，执行不了？”沈星凰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冰封般的寒意，“还是说，你也想试试这静心院的地砖，够不够硬？”
周管事浑身一颤，对上沈星凰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毫不怀疑，这位王妃，真的做得出！
“…老奴…遵命！”周管事咬着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下去办吧。”沈星凰挥挥手，仿佛赶走一只苍蝇。
周管事带着两个面如土色的账房，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厢房。
屋内恢复了安静。赵嬷嬷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惶恐中，扑通跪倒：“王妃，老奴…老奴怕担不起啊…”
“起来。”沈星凰扶起她，声音温和了些，“你伺候王爷尽心，本王妃看在眼里。西苑交给你，只需记住西个字：本分，尽责。不懂的，来问我。”
“是…是！谢王妃信任！”赵嬷嬷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磕头。
沈星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雪后初晴的天空。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只是开始。雷霆手段，方能震慑他们。王府这潭浑水，她要一点一点，涤荡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