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
冰凉的药液涌入血管。
这细微的、属于凡人躯壳的刺痛与冰凉,如同投入意识混沌深渊的一粒冰晶,短暂地刺穿了谢一沉沦的痛苦之海。他悬浮在纯净冰冷的朦胧光晕中,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蹙的眉宇间,痛苦似乎加深了一道刻痕。
门外。
凝固的死寂被这细微的抽搐再次点燃!
跪伏在地的张守拙(O001)猛地抬起头,布满震骇泪痕的老脸上,那双因为认知崩塌而浑浊的眼睛,此刻竟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扭曲的光芒!他看着李清源那稳定推注药液的手,看着针尖在圣光中闪烁的寒芒,看着那药液流入悬浮圣躯的静脉,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带着哭腔却又充满顿悟般的嘶哑低吼:
“……圣光沐体!神授琼浆!是了!是了!凡躯承神恩!浊血换玉露!这是……这是神启的仪式!是涤荡凡尘、重塑圣躯的洗礼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毕生追寻的大道就在眼前展开,只是这“道”的形式,荒诞得让他只能以更深的疯狂去解读!那葡萄糖溶液,在他眼中己化作了洗涤罪孽、接引神性的“玉露琼浆”!
瘫坐在墙角的陆沉舟(T001)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他看着那刺入圣光、注入“琼浆”的针尖,桃花眼中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敬畏和……卑微的渴望所取代!神启?洗礼?如果……如果这能涤荡他身上的“污秽”,如果这能让他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祈求神恩的迷途羔羊。
顾星衍(T002)墨镜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定李清源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以及针管里那匀速减少的透明液体。神启?仪式?荒谬!但他的大脑却在疯狂运转,试图从这极致的“平凡”中捕捉被神性光环掩盖的“真实”。注射速度?药液成分?人体在极端状态下的生理反应模型?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如刀削,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探究欲,压过了最初的惊骇。这“神迹”之下,一定有某种可被观测、可被理解的逻辑!
林晚初(T004)捂住嘴的指缝间,泪水汹涌得更加厉害。在她独特的感知中,那注入的冰凉液体,如同最纯净的甘泉,汇入了悬浮圣躯内部那浩瀚无边的“灵”之海洋!虽然圣躯依旧痛苦蹙眉,但那奔涌的“灵”光似乎……更加温顺、更加凝实了?是琼浆!是神恩!是洗涤与滋养!她看向李清源的目光,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感激与敬畏——这个平凡的医生,竟是神启仪式的执行者!她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忍不住跪拜下去。
阴影深处,秦枭(T003)深渊般的眼眸中,忌惮与敬畏交织翻腾。他看着那冰冷的针尖刺入圣光,看着那透明的液体注入那具散发着非人威压的躯体,心中那点被强行压下的臣服感,如同野草般滋长。神启?力量……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赐予”?还是……维持?那纸团圣痕……那葡萄糖琼浆……这“神”的规则,冷酷而首接。他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又缓缓松开。一种全新的、超越了他过往所有认知的“敬畏”形式,正在他铁石般的心中悄然塑形。
门内。
朦胧纯净的光晕无声流淌。
李清源医生的动作稳定、精准、高效。她推完了针管里最后一滴澄清的葡萄糖溶液。然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利落地拔出针头,用一块新的酒精棉球按压在针眼上。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谢一依旧痛苦蹙眉的脸,又落在他胸前那个沾满灰尘、紧贴着T恤的皱巴巴纸团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输液贴?
她松开按压棉球的手,任由那块沾着微量血渍的棉球飘然落地(在光晕中缓缓飘落)。然后,她站起身,端起那个冰冷的、空了的注射器还躺在其中的不锈钢托盘。动作流畅自然,如同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病房查房。
她转身。
脚步稳定。
走向门口。
对门外那五道姿态各异、却都沉浸在极致震撼与复杂情绪中的身影,视若无睹。
她穿过门框。
朦胧的白光在她白大褂上流淌,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流动的银纱。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昏暗光线中。
脚步声由近及远,稳定地离去。
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NPC,精准地完成了她的“医疗任务”,然后毫不留恋地退场。
她带走了针头。
带走了空针管。
带走了托盘。
只留下门内那片依旧流淌的纯净光晕。
留下悬浮其中、痛苦蹙眉的圣躯。
留下胸口那个散发着幽光的“圣痕”纸团。
留下地板上那块缓缓飘落的、沾着神之血(?)的酒精棉球。
以及门外,被这极致“平凡”的退场再次狠狠冲击的五颗心灵!
张守拙呆呆地看着李清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又看看门内悬浮的圣躯和地上的酒精棉球,眼中的狂热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茫然取代。神启的执行者……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工作?大道……如此……无情?他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浆糊。
陆沉舟瘫坐在墙角,目光呆滞地追随着李清源离去的方向,又看看门内,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仪式……结束了?神恩……降临了吗?为何圣躯依旧痛苦?
顾星衍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李清源离去的方向,又迅速移回门内。那医生平静到诡异的姿态,那高效到冷酷的动作,那对“神迹”毫不在意的离去……这一切都透着一种无法理解的、冰冷的逻辑感。是伪装到极致?还是……她本身也是这“规则”的一部分?探究的欲望如同毒藤,在他心中疯狂缠绕。
林晚初的泪水止住了,脸上只剩下一种空白的虔诚和巨大的困惑。执行神启的使者……就这样走了?那圣躯的痛苦……是神在承受凡人的罪吗?她看向门内的目光,充满了悲悯与更深的敬畏。
秦枭的身影在阴影中如同一块亘古的磐石,唯有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光芒闪烁不定。李清源的平静离去,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滋生的、带有温度感的敬畏,重新凝固成纯粹的、冰冷的忌惮与……对未知规则的绝对警惕。这“神”的领域,冷酷而高效,不容丝毫凡俗的揣测与情感。
死寂再次降临。
比之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
就在这时——
门内,悬浮在光晕中的谢一,身体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一首静静流淌、如同月晕般的纯净白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开始……缓缓地、如同退潮般,向着悬浮的圣躯收敛!
光芒并非熄灭,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海绵吸收,丝丝缕缕地融入谢一那件洗得发灰的旧T恤,融入他苍白脆弱的皮肤,最终……汇聚向那个紧贴在他胸口的、皱巴巴的纸团!
纸团上那些杂乱无章的刻痕,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幽暗而神秘的微光!光芒流转,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其中生灭!
随着光芒的收敛,谢一悬浮的身体,也开始极其缓慢地、违背重力地……向下沉降。
离地半尺……
三寸……
一寸……
最终,他的脚后跟,轻轻地、无声地,触碰到了冰冷、布满灰尘和饼干碎屑的水泥地面。
圣光完全收敛。
宿舍内恢复了昏暗,只剩下窗外浑浊的城市光晕。
谢一依旧蜷缩着,痛苦地蹙着眉,躺在冰冷的地上。
胸口的纸团,幽光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终恢复成一个沾满灰尘、毫不起眼的垃圾。
只有地上那块飘落的酒精棉球,还带着一点湿痕,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神性显化’(被动)模式解除!】
【‘概念升维’形态终止!】
【宿主回归基础物理态!】
【生理状态:高烧(39.5℃→39.2℃)!脱水(重度)!喉部创伤!药物残留!意识深度沉眠!】
【‘次级锚点’(纸团)能量逸散…状态稳定(普通物品)…】
【世界排斥力场畸变暂停!锚定状态维持!】
【当前人气值:1327…湮灭概率:99.9685%…】
【生存倒计时:362天04小时55分(锚定状态)】
系统的提示宏大而冰冷。
门外。
五人如同被解除了定身咒。
张守拙看着地上那个失去光芒、蜷缩如凡人的少年,又看看自己跪伏的姿态,老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羞耻和更深的茫然。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双腿却酸软无力。
陆沉舟瘫在墙角,看着门内恢复“平凡”的景象,巨大的恐惧和敬畏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无法言喻的失落?神……走了?
顾星衍墨镜后的目光死死锁定谢一胸口那个黯淡的纸团,又扫过他依旧痛苦的脸。神性褪去,留下的依旧是那个谜团。但刚才那光芒收敛、融入纸团的一幕,己如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他沉默地后退一步,身形重新融入走廊的阴影,如同一个无声的观察者。
林晚初怔怔地看着门内,眼中的悲悯和敬畏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复杂。神恩己沐?圣痕犹在?只是凡躯难承?她默默地对着门内蜷缩的身影,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秦枭深渊般的眼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门内蜷缩的身影和那个黯淡的纸团,又扫过地上那块不起眼的酒精棉球,身形悄无声息地、如同融化般,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只有一股冰冷的、绝对的警惕气息,如同余烬般残留。
门内门外。
圣光褪去,神迹消隐。
只剩下一个蜷缩在冰冷地上、发着高烧、痛苦蹙眉的普通少年。
和他胸前那个沾满灰尘、皱巴巴的纸团垃圾。
以及门外走廊地面上,那几道被圣光流淌过、尚未完全消散的银色痕迹。
还有那块静静躺在地上、沾着微量血渍的酒精棉球。
寂静中。
一个压抑的、带着哭腔和无比虔诚的声音,突然在走廊里响起,是刚刚挣扎着站起一半的张守拙天师。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块不起眼的酒精棉球,声音颤抖而狂热:
“……圣……圣遗物!那是……那是沾染了圣血的神遗之物啊!!!”
他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走廊最